胤智赤足漫步在张灯结彩的街道上。
他的脚踩过Jing修的石街,踩过迤地的彩带,踩过铺街的花瓣,沁凉、柔软、清香。长街游人如织,贩夫喧闹吆喝。
他好开心,他真的好开心,甚至踮起脚打了个旋儿,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他觉得很适合让所有人都得到幸福。
胤智在旁边堆叠的瓦片上点了两点,画一条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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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向殿前的广场的方向走去,玄色的衣袂带起一片浑浊的风尘。他且行且唱,没人听懂他在唱什麽,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唱什麽,只是把走调的音节、含糊不清的发音、无逻辑的字词连同断续而无规律的吐气拿一根棍子搅和到一起,然後再从发声器官中倾倒出来。
至福,降临了。
天上零零星星地下起了星光,是如雨丝般的星光,纤长而飘忽着坠地,附着在接触到的任意物体的面上。堆积、层叠,垒出薄薄的一层泥质。然後这层泥质又泛着浑浊斑斓的彩光。就像是店家倾倒泔水的水沟中,漂浮的那一层虽也七彩但却滑腻而令人作呕的粼光。
有不少行人被这陡然落下的雨丝打中,便如庙堂内那木楞楞的泥塑般,僵立在原地。原本笑闹欢腾的庆典,瞬间变作人群的慌张奔逃。起初还有人高喊着“异象爆发了,大家快跑啊”。但很快就减为了零星几声,再过了十数息後,街上只剩下静寂。间或夹杂着沿街建筑内传来的低声啜泣。
雨开始下大了,泥质沿着建筑的边沿与空隙悠然推进它的阵线。建筑内传出惊呼,接着是一连串打砸声,火焰燃烧的劈啪声,然後是戛然而止的尖叫声。也有修道人撑开灵气罩向皇宫的方向遁去,但罩子就像是淋了热油的肥皂泡,溶溶地软塌下去。里面的修道人像是被撬开了牡蛎壳的牡蛎,淋了些许雨後,也软塌塌的坠地。
像是奄奄一息的飞鸟砸在泥泞里扑腾。胤智收回闲闲飘飞的一缕思绪,踏着轻快而不成调的步踏,沿着帝都大道向皇宫走去。周遭是一个个被泥质包裹的人型,或已经是不堪重负半颓着身子,或泥菩萨入江般大半化归无定型的泥。
斑斓的雨下了有一个时辰,平整宽阔的大道上已积了一层略微显得黏滑的泥质,胤智赤足踩在柔软而斑斓的泥上,彷佛又回到了那片混沌的荒原,彼此交融、联通。
建筑上的黑泥开始涌动着上凸,成了一个半椭圆柱状的模样,像是偷懒而制作的稻草人,只是一块白布内支棱根木条,然後在布的一侧涂了两个黑洞洞的圆,最後加上一段夸张的弧。
现在,胤智振臂,对着寝宫的方向遥遥呼喊:“阿姊~~”,一个咧到嘴角的夸张的笑。那些支立的泥人也挎着要开到颧骨的嘴齐声喊着“阿姊~~”,伴随着一串令人牙酸的低声嘻笑和咕噜声。
回应他的,是从寝宫出冲出,飞掠而来的锐利弧光。
驭剑而出的怀隐气芒暴涨,在服过玄枝给的七宝黄莲後,直接跨过了修行强制的十二年珠落黄庭时间返入先天境,然後接受诏封,国运加身,强行拔擢到人神境。不管是拯救百姓还是把玄朗给揍醒。
此战,都非赢不可!
感应到怀隐在急速逼近,房檐,瓦楞上的肢腕皆向怀隐袭来,欲将他凌空扑杀。
一剑、一剑、一剑。
犀利的剑光带着无匹的气势,将纷繁的肢腕横断当场。空气中只留怀隐飞掠而过的爆鸣声。
“胤智”遥遥虚点几下,怀隐发觉周身的空气从利落变得粘稠——他在有意识的阻止自己的接近!怀隐结起手印,赤橙色的火焰自他周身燃起,逆风飘摇。粘稠阻滞一扫而空。怀隐像是一颗闪耀着的红色彗星,咆哮着砸向“胤智”。
地面上小小的人影不断放大,越是接近,越是能直观感受到似人而非人的诡异。怀隐骈起两指,狭长的剑光悬於臂侧。将气力凝於一线,迅逾电光,绝灭诸物。出剑,斩诸绝!
璀璨而锋锐的剑光甩出。 ——一声金铁交击的爆鸣声。一条由数十条触手盘结而成的锥状触肢突兀的出现,挡住了剑光。怀隐一击不成,直接借势拧身,变作下劈。剑光变得势大力沉,携裂石开天之能,劈落而来。斩诸绝,二段!
锥状触肢尖端散出十数道纤长柔软触须缠上剑光,将势若千钧的剑势消磨成钝涩,接着主体的触肢和剑光相撞。轰——爆裂的风压与气鸣。无分胜负。
怀隐面色不改,足尖点地後侧身半旋,心神意气昇华凝结成一线,挥出。手中的剑自半空划出一道充满美感的半弧,朝前直斩而来。斩诸绝,三段!
怀隐并未在意这剑是否斩中,他按自己的步调迈足前踏。踏着瑟瑟的风与尘,前进、挥剑!前进、挥剑!前进、挥剑!剑光来回纵横,漫卷着切割凄雨与浊污。怀隐一袭白衣持剑,对望短街尽头的友人,百味杂陈。百姓罹难的悲哀、即将斩落妖邪慨叹、被挚友隐瞒的愤怒、畅快淋漓斗战的兴奋,统统糅杂在一起,同时还有一个斩凡通玄的怀隐在冷眼旁观。情感沛然的凡人怀隐与超然物外的仙人怀隐身影相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