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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弈深并不生气,只是凝睇着她,叹了口气:
筠儿,我终究不能陪你一辈子,就算你要守着我做个老姑娘,但人有生老病死,躲也躲不掉。
他听谢长陵说,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又开始像小时候那样一句话也不说。
凌弈深知道,这是她将自己封闭进了那个世界里。
封闭在了四岁时的那一天,她亲眼看着母亲吊死在她面前,尸体悬挂在高高的房梁上,她坐在地上,看着母亲的鞋子晃啊、晃啊
凌弈深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像痴傻了一般。
收留她的旅店老板不住摇头:这孩子太可怜了,这样小的孩子,做娘的未免太狠心,就是要寻死,也不该教孩子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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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伙计说,那天晚上小孩子一直哭,一直在说什么,妈妈你带我一道走罢,妈妈不要我了
我们起初还以为是母女俩拌嘴,第二天敲门一看,人都硬了这会子还停在后院呢,我也就是个做小本买卖的,实在没钱把人送到义地去。既是你先生来了,究竟怎么办,你先生也该拿个主意
凌弈深等他絮叨完了,这才道:孩子在哪?
老板遂领他去后院,那是凌弈深第一次见到幼筠。
大概是担心遇上劫道的,她身上只穿着件极为粗劣的布衣,白净的小脸脏兮兮的,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仿佛两只冰冷黯淡的玻璃珠子。
那时他便知道,恐怕这件事会成为她一生的伤痕。
他全心全意地呵护她,给她足够多的安定,为的就是她能忘掉那一切。可是自己昏迷时发生的事让凌弈深意识到,或许他投入的实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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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到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盲目又危险,他可以做一棵永远为她遮风挡雨的大树,但她不能成为一株必须要依附着他的藤蔓。
筠儿,你总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不能
在你前面,就可以了。
她的声音很低微,一开始凌弈深还没听清,下意识便问:
什么?
舅舅不是说,人总有生老病死吗?
她站在他面前,唇边的笑容柔和纯净:
那我死在舅舅前面,不就可以了吗?
这样,她就永远也不用接受他的离开,永远也不会被抛下。
胡说!凌弈深只觉心头一凛,你是在跟我赌气?!
他一急,伤口便迸裂开来,顿时痛得一哼。
幼筠连忙道:舅舅,你没事罢?!又急着要找医生,连连按着墙上的电铃,心里不免后悔方才不该那样冲动,垂着头道:
我方才是开玩笑的舅舅,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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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话也是能开玩笑的?!凌弈深仍旧气恼得很。
此时医生和看护妇已赶了进来,见那绷带底下透出隐隐血色,又连忙给他重新换药裹伤。
幼筠愈发懊悔,可想到方才舅舅的话,心中便如翻江倒海。
她当然不是开玩笑,她是真心那样想。
但她现在又如何能说出口?她早已决定生同衾、死同xue,若他离开她,她的世界也就崩塌了。
这天晚上,舅甥俩都是辗转反侧。
凌弈深住的这间头等病房是一个极大的套间,另有一张床就搁在病床隔壁,供陪侍之人歇息。
原本凌弈深要幼筠回帅府,只留护工在这里就可以了,但她坚持不肯走,他也只能作罢。从这天起,她便每日留在这里照顾他,除了换药一事,事事不假于人手。
倏忽又是数日,凌弈深已经能坐起来靠在床头看书了。这天阿香忽领着一个人进来,凌弈深一见到对方,不免讶异:
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