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王怀谨埋在一堆案宗中间伏案书写,最近他正在将他任大理寺卿所遇到的一些有代表性的案子集结成册准备出书。作为一个文人,若能编写一部书籍流芳百世,亦是功绩一件,对官员评定升迁有所助益。
只是以往总是全神贯注的他,今夜却有些心神不宁,注意力总是无法集中。最后他索性扔掉笔,把小厮平安喊了进来。
平安,宝姨娘今日的书法草稿可有送过来?
回老爷,今日宝姨娘并没有差丫鬟送书法草稿。平日里宝姨娘日日差丫鬟送书法草稿过来,老爷从不曾多看一眼,总是直接吩咐他放在一旁的书架上,日日堆叠,早已摞了厚厚一垛。平安也以为老爷对这些毫不关心,不想今日宝姨娘仅一日未送草稿老爷就发现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挥退平安后,王怀谨又开始处理起案宗来。
次日晚,王怀谨依旧把平安叫了进来,问了一样的话题,得到宝姨娘又未送草稿过来的答复就让平安下去了。平安一头雾水,老爷若好奇,何不召宝姨娘的丫鬟过来问问?他也想替老爷解惑,只是他一个小厮没有老爷的命令不能随意出入内宅。
平安走后,王怀谨依旧认真整理案宗,只是没一会他叹了一口气,把毛笔掷回砚台上。走到书架前,取出那一打稿子,坐下来一页一页翻起来。
大致浏览一遍之后,他又把宝铃每日记录生活琐事的稿子抽了出来,细细看了起来。宝铃每日都将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记录下来给他看,比如说她去母亲那里认人,收到了什么礼物,中午吃了什么,学习时遇到了什么难事,丫鬟们的糗事等等。明明是一些小事,在她稚嫩的文笔下却栩栩如生,虽然她处于那么小小一方内宅,却总是有那么多新奇事可讲。
她仿佛把他当成至交好友倾诉对象,笨拙地想把自己的生活分享给他。
只是近日,她的稿子越来越短,甚至到前日仅今日一切都好,无事发生。几字,之后再无稿子送来。
王怀谨不禁担忧起来,他又把小厮喊进来,让他明日去内宅悄悄打听宝姨娘那边可有发生什么事。王怀谨想,于宝铃他有点过度痴迷,所以他冷着她,但是却不至于对她不管不问。
第二日傍晚,王怀谨从大理寺归来,平安带给他一个消息,宝姨娘生病了,已经卧病在床多日。王怀谨忙问是什么病,可有看大夫。
大前天宝姨娘突然腹绞痛晕倒在屋内,当时宝姨娘脸色发灰浑身冒冷汗,把丫鬟吓了一跳急忙去找夫人。夫人立即就喊了府内的大夫一道过去诊治,大夫说宝姨娘的病是因吃了不干净的食物引起的。因宝姨娘晕倒在午饭间,天香居众人一时慌了手脚,所以宝姨娘的午饭那时还未撤下去。姨娘身边的丫鬟坠儿听了大夫的诊治结果,立马就把大夫带到堂间,请大夫一一查看夫人中午所用饭菜。最后大夫判断出宝姨娘是因中午食用已经放置一日变了质的虾导致的腹痛,并且宝姨娘中午所食用的其他饭菜均不新鲜,只是不如河鲜变质对人体伤害大。夫人一听勃然大怒,当即令人绑了中午负责宝姨娘饭菜的婆子前来天香居对质,那几个婆子知道事发,已经吓得尿了裤子,对克扣宝姨娘伙食供认不讳。最后夫人罚了那几个婆子一人十大板子和三月月银,并打发了去洗衣房做事,此事也就告一段落。只是苦了宝姨娘,大夫开了方子,丫鬟却喂不进去,一喂就吐,在床上躺了几日滴米未进,整个人都虚弱下来。平安知道老爷关心,从头到尾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来。
王怀谨听后又恨又怒,恨得是府中出了这样吃里扒外的奴才,怒的却是自己。平安想不到的事情,他想得到。宝铃之所以被婆子们苛待,根本原因在于他的冷待,是他的错,他只顾自己,却忽略了这样做将会置她于多么困难的境地,本身他就是她在这府内唯一的靠山。
传我的令下去,这几个人再领十个大板,喊上府内的所有丫鬟婆子观看。平安知道,既然是老爷吩咐的,行刑的自然是老爷这边的人。这古代的杖刑可不似看起来那么轻松,杖木又粗又重,力气大手重的几板子下去能把腰拍断,可不是之前夫人罚的十板子能比的。
是。
这就去!平安赶忙退下去了。
王怀谨又喊人:贵喜,掌灯笼,随我去天香居。
一路行得又急又快,直至天香居,丫鬟们还未来得及通传王怀谨人就进去了。坠儿正在床边拿shi帕子擦拭宝铃的嘴唇,见老爷进来赶忙起来行礼。王怀谨抽过她手中的帕子示意她退下。
他坐到她身边,拿帕子轻轻润shi她的嘴唇。又细细打量她,只见她面色蜡黄,嘴唇起皮,双目紧闭,睫毛偶尔抖动,似乎睡得极不安稳。在他面前,她总是光鲜亮丽生机勃勃的,他从未见过这样子的她,仿佛失去了生机即将枯萎的玫瑰。
忽听宝铃嘴唇翕动,似乎在呢喃着什么,他凑近一听,断断续续的,似乎在说妈,好痛,我想回家,痛。,呢喃间几滴泪珠滑落脸颊。
哪里痛?他小声问她,却没有回答,她似乎又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