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抱歉的秦野赶紧拾起包裹,望向满面通红眼神虚茫的男人。男人轻声说了句没关系。
无声无息地流逝了。尽管如此,偶尔出现在他脸上的老成表情,绝对不可能在年轻人身上得见。
或许是职业病和个性使然吧。对於处於危急的人,秦野实在没办法视而不见。
「没关系……反正我不想要……」
从男人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还有他说话的音量虽小却十分清楚。秦野判断,男人的外表虽然正常,但想必他早就喝得酩酊大醉了。
举凡和小孩子有关的工作,娃娃脸肯定比一脸横肉来得吃香。秦野一边耙了耙不见一根白发的黑发,一边想着别看自己这样,其实早已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保父了。
「唉呀呀,难得的纪念品……」
从声音中的清朗可以听出,男子应该比自己年轻。因此秦野的语气不自觉便偏向年长的那一方。
呜呃,一身酒臭的男人吐了一地。跌倒时大型纸袋顺势掉落在地,从中滚出一样像是婚礼纪念品的包裹。
(哦,这男人还真帅。)
到了这年纪,每个人差不多都开始拥有各自的 「心事」。有了酒精壮胆之後,昔日同窗们纷纷口出狂言,不断批判自己的公司和同事。
清楚的双眼皮,直挺挺的鼻粱。前额覆着整齐的发绺。
就在下一刻,身後突然传出巨响,秦野吓得赶紧回头。
秦野噗地笑出来,一边想着自己好像正在教训托儿所的小朋友,一边半强迫地将男人拉起来。拍掉男人沾在外衣的泥巴後,他发现对方的个子还挺高的。
秦野窥视着这名有点棘手的男子,不过对方还是一动也不动。
秦野绷紧因酒精而泛红的脸颊,将手臂借给跌倒在地的男子。
「喂喂﹑振作一点。」
男人穿着出色的西装,秦野暗想着那套衣服还真是适合他。
正因如此,烂醉如泥的模样看来就显得特别可笑。
正当同学会没完没了地进行到第四摊的时候,秦野不小心撞到一名醉汉的肩膀。
男人连直立都做不到,甚至还左晃右摆地摇动着上半身。不得已,秦野只好苦笑地伸出手撑住那男人。他当然不是那种急公好义的人,只是男人会如此狼狈多少和自己有关,加入他也已经有点醉意,才会做出平时没有的亲切举动。
(伤脑筋……)
第三摊的场地位於新宿歌舞伎町,是一家略微冷清的居酒屋。似乎是身材走样的中年男子经常聚集的小馆,但对不管怎麽打扮都像二十岁年轻小伙子的秦野而言,反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秦野目前的职业是幼教人员,也就是所谓的保父。他在熟人经营的私立托儿所上班。纤细温柔的脸孔,加上占了极大比例的黑瞳眼睛,不止园内的小朋友,就连家长们也很喜欢他。
尽管天气已逐渐回温,但晚风还是带着一定的凉意,就连喝到热烘烘的脸颊也能感受到。要是放任男人趴在原地睡觉,隔天大概会感冒吧。
「对不起……」
这画面在灯红酒绿的新宿根本不算什麽。每个人都喝得醉茫茫,想要不撞到旁人也难,因此没有人会在意这点小事。
从前的秦野并非沉默寡言的人,不过也不是率先炒热局面的开心果。酒酣耳热之际,尽管老同学们彼此聊得十分开心,却也不会硬逼他加入。
保父这工作并不轻松,成天应付小孩子
「―――呀﹑抱歉!」
第二摊的时候,秦野还能努力装出参与其中的模样。不过他并不在上班族的体制内,因此不管同学们说得多悲哀,他也只能默默倾听,完全无法给予建议。
「不,这怎麽可以呢……」
「你﹑你没事吧?」
「……啊﹑对不起……」
对方不肯将东西收回的话,基於道义的立场,自己也不好离场。
尽管一出口便有人应和,但恐怕根本没人用心在听吧。反正彼此没有利害关系,气氛倒也不显得尴尬。
包装纸上果然印了个 『寿』字。秦野将东西放回纸袋递到男人面前,可是男人却看也不看。
其实幼教之类的工作并没有表面上那麽轻松简单,但至少没有业绩压力,和同事间的相处也还算愉快。秦野曾经当过几年上班族,有了那段经历,托儿所内的人事问题对他而言根本是小儿科。
精悍的小麦色脸庞非常适合那套色泽鲜明的西装,而年轻气盛的男人总难免会引来同性轻微的嫉妒。
然而,尽管秦野以紧张的声音赔罪,男子还是没有起身的意思。他转眼一瞄,发现对方是个五官端整的好男人。
秦野目前是一人独居,根本没人会等他回家。而眼前的老同学则有个薄情的妻子,两人共有一种寂寞,不想回家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总之你先站起来,不然可就糟踏了这身好西装罗。」
秦野也一样,以轻松的口吻道歉之後便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