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念念感受到他紧盯的目光，紧张得要哭出来。她不敢看他，只低低地说：对不起。
她知道他发现了，原本被热汤暖了的身子在一瞬间变得冰凉。但她没等来想象中残暴的毒打和致命的警告。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别乱跑。
温念念如临大赦地重重点头，可不知为什么，刚刚这句话让她觉得异样。不像是威胁，听起来像是叮嘱小孩老老实实待着别跑丢一样。
他穿好衣服出来，温念念正双手拿着碗筷，怯生生地看着他。
放着吧。他说。
温念念心里疑惑更多。这屋里只有两人，她不洗的话谁来洗？
这个杀人犯吗
可她不敢多问，把碗筷放回桌上，然后准备回到那个没有窗户的房间。经过他身边时，他忽然抬手，温念念吓得腿一软忙扶住了墙，眼泪瞬间滴到了地上。
穿上。
递过来的是一件外套，很厚很大。
她抬起头来。
陆默看着她，带你出去走走。
温念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半信半疑地套上外套，还去房间穿上了那双从家里穿出来的毛毛拖鞋。直到看见他亲手打开了锁，外面的景象映入眼帘，温念念觉得自己看到了生的希望。
外面，是广阔的大海和沙滩。沙滩上晾着渔网，饭香掩盖了海腥味，温念念远远看着那些阿姨们一边端着碗吃饭一边说说笑笑。
其中有人看过来，穿着艳粉外套，挽着袖子穿着水鞋的阿姨朝这边招招手：小陆回来啦？大早上就看你出去，干啥去啦？
徐婶，我早上去了趟镇里。温念念不可置信地抬头看身前的人。即便没看到正脸，也知道他在笑着跟人打招呼。
像普通人一样。
哎呀婶要是早知道你去镇上，就让你帮我寄点东西了，我家那不成器的快两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在外面饿死没有。哎对，小陆，来来，帮婶搬下这个。
陆默应了声好，转头看向愣在门内的温念念：走了。
她赶紧跟出来，还顺手关上了门。
那群阿姨一看陆默身后跟出来个小姑娘，是连饭都顾不上吃了：小陆谈朋友啦？啥时候的事儿，也不跟婶子们说一声！
温念念大窘，赶紧看着陆默，以为他会解释两句。
谁知道人家没承认也没否认，反倒是走过去把一个大白箱子搬上了路边的三轮车。
谢谢小陆啊，徐婶拉着陆默的胳膊，快跟婶子们说说，怎么谈的朋友？你傅婶还指望你当女婿，镇上的鱼店都要给你来着！
陆默笑说：下次您要寄什么早点拿过来，我去镇上顺便就给寄了。
温念念看着他被一群阿姨包围，东拉西扯地问都没半点不耐烦，恍然间以为那晚拿着带血的锤头要杀她的人不是他。
那晚他明明笑得那么恐怖，可现在居然有那么有礼貌好脾气温念念不知道是他出了问题，还是自己出了问题。
陆默被阿姨们围着，愣是耐着性子帮她们把鱼箱子都搬上各家的三轮车，才擦了手朝温念念走去。
不知为什么，温念念觉得他似乎很高兴。
高兴什么？是因为她没有趁机逃跑吗？
她看着这一眼能望到底的小路和村子，大概能知道如果逃跑会是什么下场。
趁着他心情好，温念念主动迎上去，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自己在找死。可一股莫名的直觉告诉她，只要不逃跑，他应该不会伤害她。
我，她觉得心跳开始加快，我能给我妈妈打个电话报平安吗？你放心绝对绝对不是－－
绝对不是报警。可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好。
温念念心里一抖，不可置信地抬头，竟从他眼里看到笑意。
两人并肩顺着小路走了，沙滩上的阿姨们还在抻着脖子说小话。
别说，这个是比傅家那个长得好看多了，怪不得老傅搭上鱼店人小陆都不要呢！夕阳下你一言我一语，爽朗的笑声久久消散不去。
温念念走得脚都疼了，才终于看见了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卖部。她实在不相信还有这么不方便的地方。这个渔村与世隔绝，靠着打渔为生，别说网络和电视了，就连全村唯一的一台电话还得走上一个小时才能打。
小陆来啦。哟，这漂亮小姑娘是谁啊，你俩还有点小夫妻像嘞。
得了陈叔，怎么张口就来。她来打个电话。
打吧打吧，一看就是城里小姑娘，跟着你来咱这儿肯定是八百个不习惯。
温念念渴望地看着陆默，他点了头，她迫不及待地拨通了电话。一想到妈妈的样子和声音，她就忍不住地红了眼眶。
听筒里，一直是嘟－嘟－嘟－的声音。妈妈不用手机，说每天都在店里用店里的电话就行。
可温念念打了两遍，都没有接通。
瘦弱的肩膀垮了下来，难掩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