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望了他几秒钟,一直压在眼底的笑终于破土而出,两弯月牙照见了对面的路平安,脖子耳朵已经红成一片。他垂下脑袋,以为自己又要被戏弄,下巴却被突然伸出的手指勾了一下。
“成交。”
——
路平安被带进酒吧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恍惚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邢天刚才的动作,像一部电影被人反复拉拽进度条。邢天的手指在他下巴上轻轻一带,坏笑竟被诠释得有几分柔软,一瞬间汗毛竖起的感觉,由不得他忘却。
他也曾见过赵日攀做出同样的举动,只是举手投足之间充满油腻,丝毫没有令人回想的余地。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向来如此之大。
一声响亮的口哨扯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路平安微微皱眉,他不明白为什么最近遇上的人都这样爱吹口哨,就像初次见面一定要递上的一张名片。
口哨的主人站在吧台后,一头似乎刚从油漆桶里打捞上来的炫目红发,骨瘦嶙峋的脸颊衬得一双眼睛探射灯一般醒目。此刻这双探射灯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俩:“小天儿,难得见你带朋友来。”
邢天勾了勾嘴角就当是回应,推着路平安坐在吧台边,“明哥,麻烦给他来杯西瓜汁。”
“西瓜汁?”被称作“明哥 ”的男人听到后夸张地笑了两声:“我们这儿是酒吧,不是儿童餐厅,哪里来的西瓜汁,不如我给你冲杯nai粉?”
“nai粉你留着自己喝,”邢天的手指在吧台上敲出一连串不耐烦的节奏,毫不客气地回呛,“这还是个学生呢,难道要灌他洋酒?冰箱里包着保鲜膜的是什么,你以为我眼瞎啊?”
“那个?”明哥回头瞧了一眼放在冰箱里的半个西瓜,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行,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榨汁机的响动被舞池里喧嚣的音乐声轻而易举地盖过,路平安盯着那一片飞速旋转的红,目光渐渐移向四周。他这才发现整个酒吧的主色调就是鲜红,像一张血盆大口,时刻准备吞噬被欲望沾身的男男女女。
邢天不知何时已从他身边走开。
“你的果汁。”明哥把西瓜汁放在他面前。他手里还握着另一只酒杯,突然毫无预兆地从掌心滑落,就在它即将跌碎在地的一刻,路平安伸手把它捞了起来。
“多谢。” 明哥接过酒杯,淡定自若的样子让路平安反应过来,他是在试探自己。
果然下一秒明哥就向他靠近,用自来熟的语气问:“身手不错嘛,那小子说你是学生,我可不相信。老实交代,和他打过几次架?跟着哪个头头混的?”
路平安低头猛吸了几口果汁,盘算着要怎样回答才能对得起明哥为他构想的人设:“我就是...跟着邢天混的。”
明哥“嗤”了一声,一脸“鬼才信你”的表情:“那小子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人,前几年还和肖山走得近些,现在连肖山都不怎么搭理了。对了,你是肖山的人吧,他最近......”
明哥一张一合的嘴就像机关枪一样停不下来,路平安实在无力招架,只好举起双手投降:“明哥,我真的是个学生,就在南中读书,不信的话我改天带学生证给你看。”
“学生,学生。”明哥把他说的话重复了两遍,再看向他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深不可测:“你要真是个学生...就别和邢天走得太近。他以前在南中做的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路平安握着玻璃杯的指节渐渐收紧,刚要开口,身后突然传来邢天低沉的声音:“背后说人可是要折寿的。”
明哥扮了个鬼脸,转身招呼客人去了。路平安被他吓得脸色发白,讲话的音调都有些颤抖:“你知不知道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
“是吗?我看你挺皮实的,吓不死。”邢天若无其事地在他身边坐下,扯过他的一条手臂。路平安挣扎了一下,手腕被邢天紧了紧,体温透过那一小块皮肤传来,让人莫名觉得心安。
“别动。”邢天扫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棉签,酒Jing,纱布,原来是要为他包扎伤口。只是一边做着好事,一边嘴上还是不饶人:“你也真是挺奇葩的,我第一次看到被揍的人伤口全在手掌上。”
“不是被揍的,”路平安小声解释,“是逃跑的时候摔的。”
邢天没再接话,麻利地处理好他手上的伤口,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圈:“还有哪里要包扎的?”
背上和腹部钝重的疼痛其实一直在折磨着路平安,但根据他以往的经验,那些拳脚在皮rou上造成的不过是淤青,或许连淤血都不会有,于是他老老实实地摇头:“没了。”
“真皮实。”邢天笑着嘟囔一句,等把台面上零碎的东西都收拾好再转头去看时,路平安已经趴在吧台上睡着了。
邢天皱了皱眉,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从十分钟前路平安的脸就开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红。他拿起那杯喝剩下的西瓜汁,还没凑到鼻子前就已经闻到一股刺激的酒味。
也真难为这小傻子一个人喝了大半还毫无察觉。
明哥正巧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