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阳公主好大的口气,无凭无据便指摘宫妃,什么慢香萝,那是纪欣用过的,本宫哪里知道?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乐阳公主难道要去皇陵里问问先皇后吗?”
“罗秋荷!”林慎大喝一声,他觉得这个女人疯了,彻底疯了。
罗秋荷双目微红,冷艳Jing致的妆容与她近乎疯狂的状态诡异地割裂开来。
她分明流了泪,可却是强硬的、不容置疑的:“臣妾难道说得不对吗?难道臣妾身为贵妃,便是光凭一纸来路不明的密信就能定一个滔天大罪吗?”
林悠忽然笑了。
两世了,整整两世,她不愿与罗秋荷有太大的摩擦,一直隐忍谦让,只当是这位贵妃娘娘天性张扬,可如今才看得清楚明白,她不过是因内里的懦弱才要伪装出表面的强势罢了。
前世她不懂,可两世为人,如今她却在听到罗秋荷那些狡辩的话语时突然明白了。
罗贵妃,她从前那可悲的自尊与自负,在遇到母后之后,尽数被消弭殆尽。
定国公嫡女,养尊处优的天之娇女,却在后宫之中败给了一个早已败落的闻家出来的皇后,她怎么可能甘心?
她苦苦的挣扎,不过一个易碎的躯壳罢了,那躯壳内里,是早已崩塌无法重建的自信,光鲜亮丽之下,那贵妃娘娘只怕活得诚惶诚恐,这才在母后故去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把持了凤印吧。
“臣妾之罪,不是这区区几句一个死了的太医留下的话就能定下的。罗家之罪,也不是这寥寥数言,就能定下的。臣妾侍奉圣上这么多年,便因这一纸所谓密信定罪,臣妾不甘。”
罗秋荷忽视了父亲和兄长投来的阻拦目光,孤注一掷地进行着一场豪赌。
她就要赌那帝王根本不敢面对自己钟爱一生的女人枉死的真相,她偏要赌那帝王根本不曾放下他自以为是的情深,更不敢接受闻月是因为他才死在定宁宫之中。
他若真的深情,又怎会为了夺嫡而有那么多的妾室,最后变成六宫的宫妃呢?他骗了自己这么多年,罗秋荷偏要赌他根本没胆量继续查下去。
可她忘了,这养心殿中,还有林悠。
即便对母后的记忆早已变得模糊不清,可那血脉里流淌着的亲情,那两世终于找到的真相,让林悠根本不可能留给罗秋荷任何负隅顽抗的机会。
她开口,分明仍像平日那乖巧的小公主一样的声音,可偏就好像积蓄锋锐的力量。
“如果是慢香萝的粉末呢?如果是我母后使用的玉碗留下的痕迹呢?如果是慢香萝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发生的变化的颜色呢?罗贵妃,不会以为王太医手里的慢香萝,就已是全部了吧?”
罗秋荷猛然扭过视线看向她。
林悠脸色苍白,长发松松挽着一个一点都不Jing致的发髻,身上也只着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常服,她看着甚至有些憔悴,可目光却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坚定。
罗秋荷有一瞬竟觉得她从那小公主身上看见了闻月的影子。
她仓皇地后退了一步,然后猛地摔倒在了地上。
“父皇,”林悠转向乾嘉帝,“儿臣有从母后当年使用的玉碗处收集的慢香萝,虽然连一两都不到,但那颜色变化足可证明,是当年有人无意留下的。儿臣恳请父皇彻查当年定宁宫中侍奉母后的宫人,想必罗贵妃想要的人证,不日便可以找到。”
“你胡说!什么慢香萝的粉末,都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有粉末!”罗秋荷疯了一般大喊。
林悠垂眸看着她,声音掷地有声:“金钱和性命的威胁可以驱使这世上大多数的人为己所用,可贵妃娘娘,你拦不住一个有良知的人心底的善意,更拦不住,天道昭彰!”
罗秋荷惶然地坐在地上,她说不出话来,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般。久远的记忆因为林悠的话chao水般涌了回来,她想起那些跪在她面前求饶挣扎的人,想起被她藏在暗处的所谓“爪牙”,最后则是林悠的话。
“有良知的人心底的善意”?人心分明才是最深不可测的东西,她抓住了那些人的命门,他们怎么可能会背叛?
林慎冷冷地笑了一声:“罗秋荷,朕真是错看了你。王德兴!把人带进来!”
话音落下,王德兴打开养心殿的大门,将外面的青溪和眠柳召了进来。
青溪手中,那一个白色的纸包里,正是被林悠保存起来的慢香萝粉末,而眠柳手中,则是当年闻月在生辰使用过的那只玉碗,在玉碗的边缘,干掉的汤汁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痕迹,那上面,与慢香萝粉末的颜色别无二致。
皇后用过的碗,却并没有再使用之后另外清洗,而是完全保留下了当年的所有微小痕迹,以至于不见天日多年,仍能成为串联起所有线索的一环。
林悠看着罗秋荷,淡淡开口:“罗贵妃想必比我清楚,若是找到当年侍奉母后的宫人,又或是从那被刑部抓起来的胡狄商队里找到当年和贵妃娘娘做过交易的商人,被连接拼凑起的该是个怎样的真相。”
“哦,我忘了,也许根本找不到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