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向林夫人下拜:“夫人不必担心,只需按照老夫所说,每三个时辰让姬相喝下一碗,切记贪多,待姬相醒来之后,便不能再喝了。老夫再开一个温补调养的方子,等姬相醒来之后,每日三帖煎服。”
“是,”林夫人也还礼,“若这次家主能够死里逃生,圣手便是在世神仙,我便去上金陵府尹的衙署,给您请一块‘再世扁鹊’的牌坊。”
“不敢当不敢当,老夫行医治病本是天职,一辈子干这老行当了,全没当自己有何过人之处,夫人过誉了,且守着姬相,老夫这身子骨也实属撑不住了,便到间壁打个盹,歇息片刻。”郭圣手连连摆手推辞,因为情况终于好转起来,他也松了一口气,连忙拿衣袖擦干了脸上密集的汗珠。
“是,博发,送老神仙去耳房里歇息。”林夫人吩咐道。
姬弢称是。
……
入夜,皓月当空,银汉皎洁。
风拂过屋檐,窗外的紫薇花树愈发摇晃得厉害,瑟瑟地作响,影子随飘摇的烛火誊在纱窗上,犹如飞天手里反弹琵琶。
服了三碗药汤的姬昶口中突然溢出了一丝咳嗽,身子整个一弹,接着便似被扼住了咽喉一般,头往上抬,意识苏醒。
屋子里静悄悄的燃着蜡烛,床边影影绰绰,坐着一个人,刚醒来,他的眼神还混沌着,极力去看,才看清,是夫人。
他便伸出手,覆盖住夫人压在他榻边的手掌,低声唤道:“夫人。”
林夫人如梦初醒,将手缩了回来,看他一眼,万千激动早已过去,此刻只剩下平静与疲惫:“醒了?药吃了,只怕会难受些,想吃什么垫垫肚子?厨房里还有些米粥。”
姬昶因为大病初醒,吃不下东西,便摇摇头,声音还微弱:“夫人守着我么?”
林夫人淡淡一嗤:“你想余氏守着你?”
不待姬昶回答,她便冷然道:“姬昶,你错信了余氏。你将她收进府里,抬为姨娘,对她们母女不薄,她却一肚子贼心烂肺,鬼迷心窍,朝你下毒。人我已经按律交给孙大人了,证据确凿,现在,只是审问她背后之人是谁而已。”
那厢,姬昶静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林夫人猜测他是心生恻隐,就算他的余氏拿耗子药毒死了他,他九泉之下也不会埋怨余氏半句的。
果不其然,余氏罪名已定,他却开始为她辩白了:“此事……只怕也怪不得她,她或许也是无奈之举。”
“……”
林夫人倏然起身。
姬昶吃了一惊,只见烛火之中,林夫人那双淬了寒冰的眸子却红得打眼,几乎是怒上心头,只凭着眼眶拼死地撑着才堵住了那股就要决堤而下的热泪。
“是了,我不眠不休守在你跟前,就是别有居心,她人下毒害你,不过换来一句‘无奈之举’。好啊,姬昶,你不妨将罪名推我身上,让我去承了这罪名千刀万剐了也就罢了,将她扶作你的正妻!”
林夫人说完,急匆匆地背过了身,抬起衣袖,试图掩盖什么痕迹。
姬昶心急,要起身握她手,只可惜才支起了半边身,霎时间咳了个撕心裂肺,伏在床沿上,几乎要将心都咳出来了,林夫人到底是于心不忍,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别又被自己给气死了,她转过身来将他送回床榻上。
定定地望着,姬昶才发觉夫人眼眶红红,泪痕犹在,脸色脆弱而苍白,那种凶狠不过是强弩之末,支撑不住一时半刻便散了干净。
“委屈你了。”姬昶低声道。
林夫人一愣,但她很快便又扭过了头,“不过三日而已,算不得什么委屈。我是姬家的主母,两个孩子的母亲,我软弱不得。”
姬昶叹道:“是这十多年来,均委屈夫人了,是姬昶……老匹夫的不是。”
林夫人暗暗吃惊,自己背地里骂他的话,他居然都听了去了?
背后嚼舌根,戳人脊梁骨,多少有点不光彩,林夫人红了脸,但又实在忍不住,啐了他一口。
“呸。”
姬昶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抚了两下。
“夫人。”
屋外头传来了声音,林夫人应了一声,那人应是没想到姬相已经苏醒,在外毫无顾忌地说道。
“孙府尹那头传来消息,说余姨……余氏,不堪刑罚折磨,已经自尽了。”
听到这个消息林夫人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姬昶,姬昶握着她的手,用力收紧了些,神色有些恍惚,林夫人蹙眉道:“你要是怪我,那便怪吧,我问心无愧,这就去善后。”
“夫人,”姬昶却是将她拉住,幽幽道,“我无颜对你。将那人叫进来吧,我听一听,余氏是如何死的。”
林夫人错愕于姬昶的反应,莫非是多年来,他对余氏情已转薄?
一瞬间的错愕之后,她将屋外的人召了进来,是个传口信的门房,锦瑞。
锦瑞见家主醒了,大喜过望,跪下给家主和夫人磕了两个头,被林夫人问起怎么一回事时,锦瑞便道:“余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