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法受刑,天经地义,何来代人受罚之说?你乃朝廷命官,晓知律法,竟然说出这种糊涂话!”
展越无可辩解,他浑身颤抖,伏在地上,表情很是绝望。
颜旷叹了口气:“这案子已经轻判了,大约是看在宗桐的面子上。这样罢,日后一旦遇到合适的时机,朕再帮他们一把。”
展越抬起头,正要叩谢,突然呈璧推门而入,刚说了声“陛下”,祺英紧跟其后闯了进来,打断呈璧大喊道:“陛下,不好啦,娘娘不见啦!”
“什么!”颜旷猛然起身,疾步走到祺英面前,“你说清楚!”
“娘娘……我一早起来,房里就没有娘娘的身影,惠熙宫到处都寻遍了,也没有找到。而且……”祺英又急又忧,脸上挂着泪珠。
“而且什么?”颜旷急问。
“这事奴婢不敢声张,您亲自看见就知道了。”说着祺英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颜旷和祺英急急来到惠熙宫,只见宫里的人齐齐跪在地上,眼神茫然,都不知发生了何事。颜旷跟着祺英来到内殿内室门前,祺英推开门后,一手捂着脸,一手指向屋内的桌子。
颜旷走上前一看,只见桌上一滩发黑凝固的血迹,中间静静卧着一根无名指,断指根部的戒指兀自反射着银色的光芒。
一时间,颜旷只觉得天昏地暗,他颤着手拈起那根断指,此刻仿佛断的是自己的手指,甚至感觉到了从戴着帝戒手指上传来的剧痛,这剧痛迅速蔓延向上,如同利剑狠插心口。
他气得浑身发抖,怒而大喊:“我不会放过你,绝不会放过你!”
此刻玉渊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陛下。”
颜旷回头,表情凶恶得像是要杀人。
玉渊本是来找祺英要回匕首的,没想到正好遇到颜旷。其实也在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娘娘她,说是出去散散心,很快就回来了。”玉渊心底哀叹,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颜旷一把揪住玉渊的衣领,厉声道:“你知道她去哪了?你撞见她了,为什么不拦下她!”
玉渊第一次在他面前心惊胆战,颤声道:“我怎么敢拦娘娘呢……”
颜旷冷哼一声,逼问:“她去哪了!”
玉渊举袖拭汗:“北去,约莫是回梁了。”
颜旷猛地推开他,又惊又怒:“她这是回去找死!”
颜旷要了方祺英的巾帕,将断指仔细包好放进怀里,然后便疾步往外走。
玉渊急忙跟了上来,颜旷再次揪起他的衣领问:“手指能接回去吗?”
玉渊满脸悲伤的摇摇头,颜旷皱皱眉,放开他,继续向外走。
玉渊问:“您要去哪?”
“当然是去找她。”
“这怎么好?国事怎么办?”
颜旷脚步不停:“国师什么时候关心过国事?”
玉渊一时语塞,他想起在二星周围那团笼罩不散的黑雾,便又开口说:“我和您一起去,反正宫中法阵修复得差不多了。”
颜旷冷冷瞥了他一眼,说:“如果找不回来,就拿你是问!”
玉渊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展越站在惠熙宫门口,皱着眉看着宫门外聚集越来越多的人。
颜旷现身走出来,众人都迅速跪下。他看着宫门的情形,也皱起眉头。他拍了拍展越的肩,低声说:“你妹妹的事,回头再谈。现在,跟朕去北边一趟。”
展越惊讶的看着颜旷,只听颜旷朗声说:“朕欲携纯妃北巡,国师伴驾,展越速去准备!”
展越拱手,应声而去。
玉渊见颜旷决心已定,只好思忖着该如何安置两个徒弟,还是送回玉宫罢,至少那边有人镇得住他们。
颜旷指着此时匆匆赶来的许昀和慕远志,说:“太医许昀和慕远志,也伴驾随行。”
许昀和慕容远志怔在原地,脸上也都是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
颜旷冷笑起来,看来没有谁能在你心中更胜一筹啊。
沐雪来到充州怙云岭脚下一座荒废的神庙前。她抬头看向莽莽青山,突然眼眶一热,但是她终究没有让泪水掉出来。
就是在那里,遇见了他;就是在那里,戴上了那枚戒指。
沐雪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无名指齐根斩断,如今已经止血。虽然看着那里只剩了一个硕大奇丑的空隙,但是实际上仍然不时会传来断指时的痛楚,甚至不经意间还能感觉到旧指的存在。
也许,人生中充满了错觉,这点可怜的错觉也并非坏处,只是为了抚慰自己那颗被残酷现实□□的脆弱心灵罢了。
沐雪走到神庙前的枯树下,跪下挖出当初亲手埋下的梁国通行令符和其他装备。
她掸了掸包袱上的尘土,背起包袱站起身来,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万里无云,湛蓝如洗。暖阳洒下来,竟让人产生舒爽而惬意的感觉。
这样的美好,恐怕是最后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