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图亚特家族行事向来低调稳重。虽然庄园里的车子有好几辆,但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德国车。这种车虽然很贵,但是外观朴实无华,结实耐用,一点儿也不招摇。骑马的男人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辆车的牌照,这是弗朗西斯·斯图亚特本人乘坐的专车。要是连这点眼色都没有,那也别在斯图亚特家里混了。他们都知道,坐弗朗西斯的专车来庄园的人,不是他本人就是他的妻儿。
刚刚还在发怒的男人的脸色变得有点尴尬,他冲司机摆摆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司机没有摇下车窗,也没有搭理他的道歉。等马匹被牵到路边,他就重新启动了车子,稳稳往庄园开去。
我坐在汽车后排宽大的手工真皮座椅上,穿着一件白色风衣,戴着墨镜,头发裹在一条鹅黄丝巾里,一语不发。
汽车从那个红衣女子身边经过时,我微微侧过脸看过去,她正好也看向我,明亮的蓝眼睛里带着一抹yinyin笑意。她长得很美,大约三十五岁上下,眉宇里有一种沉静淡然的气质。
眼下正是狩猎季,弗朗西斯在庄园里休假,举办了好几场社交宴席,客人络绎不绝。虽然客人很多,但因为大家都是一个社交圈子里的人,从前在lun敦的各色场合下都有过一面之缘,所以我大多都有印象。不过这个女子倒是非常陌生。去庄园剩下的路上,我一直在脑海里搜寻着她的身影,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
也许是某位高官的新婚妻子吧,我想。
到了斯图亚特领地入口的黑色锻铁大门,司机和门房打了个招呼,把车开进了庄园车道。这条车道格外漫长,车子大约要开半个小时。一层层的树篱和月桂树后面种着数不清的白色山茶花,这会儿正是盛开的季节,那些雪白娇嫩的花瓣在夕阳中闪闪烁烁,好像汽车开过了一片雪白的海洋。
克劳德先生告诉过我,从前的斯图亚特庄园是没有这么多花的,自从老斯图亚特先生去世,弗朗西斯继承了庄园之后,他就命人在花园里和附近的山谷里种满了山茶花。这几年,山茶花几乎都成了斯图亚特庄园的象征,我曾经在戈德里克山谷兜售报刊的女巫那里看到过英国著名巫师庄园的明信片集,斯图亚特庄园的那一张明星片上画着一座气派高大的摄政王时代风格城堡,半隐在海洋一般的白色山茶花中。
“这是苏格兰最浪漫的城堡,”那位女巫告诉我,眼巴巴地希望我买下这张明信片,“听说庄园的主人是为了纪念他的爱人而种下了这么多山茶花呢。”
要是弗朗西斯这种人知道什么是浪漫,那么巨怪也能学会写情诗了。我明知道她的话是胡扯,还是买下了那张明信片,后来被我随手夹在一本书里,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弗朗西斯告诉过我他种下那些花是因为他刚在魔法部工作时,抓了一个走私非洲巫毒荨麻籽的黑巫师,结果发现他辛辛苦苦找来的两火车车厢的巫毒荨麻籽只是普普通通的法国山茶花籽。那件事情让他觉得大丢脸面,为了补偿这位无辜的商人,他就把两大车的山茶花籽全买下来,一股脑全部洒在了斯图亚特庄园周围。他本来以为这些花籽不会活下来,没想到第二年竟然漫山遍野全都开了。
我记得我对他说:“其实我挺喜欢山茶花的。”
他一边看着一份助理给他寄来的公文,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女人都喜欢这种花。”
车子绕过花园开到大宅门口的时候,立着摄政王时代高大石柱的门廊前已经站着一排穿清一色燕尾服的男仆了。管家给我打开门,我走下车,把墨镜推到头发上,微微一笑,和声道:“你好,克劳德。”
他对我微微鞠了一躬,客气地说:“你好,斯图亚特夫人。”
我抬头看着熟悉的灰色建筑,一边摘下手套和围巾,递给了克劳德,跟着替我提行李的几个男仆往楼上走去。
这是我几个月来第一次回来。八月份在诺桑伯兰庄园,我和汤姆的那一支探戈可谓是一舞成名,从前认识我的和不认识我的,全都开始说起各种各样的难听闲话来,我在lun敦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名声变得更加劣迹斑斑。
当初我生完孩子离开lun敦,独自前往约克郡乡间的那座红砖房居住时,关于我和弗朗西斯分居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lun敦。我刚去约克的时候,吉莉安和贝卡陪着我去替我收拾房间。吉莉安和贝卡都是居家魔咒上的好手,随意挥舞着魔杖,念了几个熟练的咒语,就帮我换好了起居室和卧室的墙纸,把床单和被套全都扔进洗衣机,把崭新的瓷器擦拭地闪闪发亮。
贝卡在楼上打扫的时候,我和吉莉安在厨房外面的院子里晾晒被单。我们站在洗衣篮旁边,用魔杖指挥着被单悬浮到半空。雪白的被单在阳光下扑棱棱飞舞,散发着肥皂的清香。我们不用担心会有麻瓜经过不小心看到这惊人的一幕,因为一片苹果园和淙淙的小溪把我的房子和萨凡纳山谷里的麻瓜村落隔开了。这里离大路也很远,村子里的麻瓜出行绝对不会经过这里。
“下个星期我们就要参加治疗师的第一次考核了。”吉莉安说,挥了挥魔杖,一套床罩腾空而起,“你准备得怎么样?”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