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南坪县郊村道上一名五十出头的村妇挎着食盒在大太阳底下走得满头是汗。迎面来了两个衙役,手里拿着刀,颇有几分威风的样子。
衙役看到村妇,其中一个年轻的举着手里的刀一扬,高声问:“张家大娘,你可看到有人经过?”
妇人没好气地白他们一眼:“天天看你们跑来跑去,我家前几日丢的鸡怎么还没给我找回来?”
年纪大点的衙役挠挠头:“张大娘,你那鸡十有八九被拔毛下锅了,哪还找得回来。这次是抓个惯盗,我们追到这边跟丢了。你到底看没看到有人经过?”
妇人“哎哟哟”叫了几声,没挎着食盒的手在大腿上一拍,手指着两个衙役开始呼号:“要死哦,你们这些人,吃着官府的饷银不做事。”
正喊得起劲,一道寒光在她眼前从上往下劈下来,叫骂声戛然而止,妇人张着嘴僵立着,几根干枯的发丝从她鬓角飘落。
年轻的衙役把刀收回来,冷冷问:“有没有看到?”
妇人牙齿打着架,磕磕巴巴地说:“有个生,生面孔,矮个,个子,瘦瘦的。”
“往哪边走了?”
妇人背后是两条岔道。
“右,右边。”
年轻的衙役与同伴对视一眼,迈开长腿往右边岔道追去。年纪大的衙役经过妇人身边时,幸灾乐祸道:“咱们这位萧老弟性子暴着呢,没把你鼻子削了算你运气好。”
妇人眉毛眼睛挤成一团,鼻子抽了抽,号啕大哭起来。一脸的鼻涕泪水混着热汗,令她一颗脑袋像个污脏干瘪的烂果。
日暮时分,两个衙役押着罪犯回到衙门,天色已晚,他们也没惊动县太爷,先把罪犯送到牢里关押。
两人费了一下午功夫,又累又热又饿,首功之臣便是那妇人。妇人说生人往右边走了。谁料她说的右边,是她的右手边,对于与她面对面的两个衙役来说,应该是左边那条路。
唯一的狱卒是个瘸子,看到他们这一副颓丧无力的样子,咧着嘴露着黄黄的牙齿笑道:“好歹是抓到了,再过两天就到一月之期,再抓不到要受笞刑了。”
律例有定:追捕强盗或窃盗,一月为限。一月内未捕获,捕役笞二十,二月内未捕获,笞三十,以此类推。
瘸子把盗匪的牢门锁上,跟着那两人往外走。途中一个牢房里的人引起了两名衙役的注意。
那是一个尚可称之为少年的犯人,虽然束发松散,衣袍脏污,仍可看出面目十分秀美。他身量纤细,却戴着重枷。少年的头和双手从枷上的窟窿伸出来,细瘦的手腕上戴着沉重的镣铐,让他的手只能套在木枷上面。木枷很大,他无法靠到墙上也不能躺下,只能曲着膝坐在地上。脚上也是一副粗大的铁镣铐,衬得他脚踝格外细弱。
年长的衙役好奇地问道:“之前没见过这个犯人。看着年纪这么小,怎么戴这样重的枷?”
瘸子说:“也是下午才送来,是个重犯,不知为何不在当地审,要送到都城去审。明日就要押解去安城了。听说先前跑过一回,这次不敢大意了。”
“长得像个女人。”年轻的衙役看了几眼,有些鄙夷地说。他鄙夷的不是那人男生女相,而是他眉眼间都带着女子的柔媚姿态,看过来的眼神更是赤裸裸的佻达放荡。
瘸子猥琐地笑起来:“听说是个卖屁股的。”
他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年轻的衙役走过去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正与那人视线相接。那人立即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微微张开嘴,粉红舌尖在齿间探了一探,眼波流转,娇媚如丝。双腿也极有暗示意味地往两边分开得更多。
年轻衙役面无表情转过头移开了视线。瘸子有节奏地摆着他的瘸腿,已经走出去一段了。年轻衙役快走几步追上去。
瘸子还在津津有味地和他俩分享自己打听到的八卦:“听说他在天水城还有点儿名气咧,嫖客不是当官的就是有钱的。先前是个官ji,后来不知道哪个大人物给他弄到皇帝的赦令,去了官ji的身份。只不知怎的,又被查到说是个细作。”
“细作啊?”年长的衙役说,“若定了罪,必然要判凌迟的。”
瘸子啧啧两声:“那副皮囊要被零割碎剐了,还真是可惜。”
说话间,三人已经走出了监牢,两个衙役与瘸子别过,各自回家。
第二天一早,年轻的衙役接到押解犯人去安城的命令时,并没有意外。南坪县一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县衙就四个衙役。老马是狱卒,还是个瘸的。前一天和他搭档追捕盗匪的林哥家里媳妇刚生下第三个孩子,还有一个年纪不小了,让他千里迢迢押个重犯,谁也不放心。也就只有他这个无亲无故身强体健的年轻人能派出去了。
“萧泽啊,辛苦你了啊。”胖乎乎的刘县令把一应文书交给他,交代他要送到安城哪个衙门。又塞给他几块碎银子,“雇辆马车,别省钱,早点送到早点了了这差事。”
萧泽颠了颠碎银,挑眉看了眼县令,有点惊讶县令如此大方。要知道南坪县衙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