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说起来,倒也不是没想过其他穿越的可能性。就像是那些好莱坞的电影,结局发现是一场荒唐梦,我也只是躺在病床上被人送进了医院。要验证也很简单,找个山头眼睛一闭一睁就行。但是我一直都没敢做。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怕死,现在死到临头细细咀嚼,却原来是因为不舍。
他曾经也对我很好。
夏天的时候酷暑难耐,下人分不到例冰。他会把我值的班调到晚上,让我光明正大蹭他的凉屋睡觉。他会偷偷塞给我冰镇的酒水冰酪,还一边嫌弃地说是他吃倦了。他知道我爱吃甜点,也会在尝到好吃的糕点香酥顺带留一份给我……此间种种,实在缱绻温柔不过。
他曾经对我那样好,让我以为自己不是低到尘土里,而是也可以举手采得他这轮天边圆月。
我非常喜欢府里侧院的一株紫藤花架,经常没事的时候偷懒去那边打盹。他处理完大小事务,没有那么忙的时候就会亲自过去捉我。有一年我午睡醒来,只见他趴在我的胸口小憩,睡眼惺忪地抱怨:“就这么喜欢这里么?以后把我的屋子也搬过来。”然后又伏在我胸口睡着了。
他的头发婉延散落在我手边,院子里凉风习习,传来紫藤花独有的甜香。
我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言犹在耳,人已非然。
……
有一年元宵节我们一起溜到最高的城楼顶上,满城盛放着烟火。他认真而又专心的看烟花,我却侧过脸去偷眼望他。明明灭灭的火光落在他的侧睫之上,竟显示一种与平时不同的格外温柔的神色。
那时候我便在心里发下誓言,会一生一世对他好。
现在看来,也确实是一生一世。
他其实也从来没说过爱我。
我一直以为他是生性面薄又娇纵,也并不在意。我总以为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有的话,说与不说,其实并不那么重要。我待他好,他待我好,这便足够了。
我以为他也是一样想。
可惜我以为,也只是我以为而已。
这样想来,反倒是我错了。
他其实从未承诺过我什么。用别人没有承诺过的事情去指责别人,岂不是很可笑的一件事情吗?反是我倒是应该谢谢他。虽然只是一场幻觉,但他曾让它如此真实。
只是就像日出之后大海上的泡沫,偷来的幸福,终究不能长久。
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点对他不起。既然是泥,当当别人美满结局的踏脚石又有什么呢?
我费力的去勾城主的袖角,他似乎在说话,我只能看到一个面团一样的形状,一点殷红一动一动,连触感都迟钝的可以,除了嘴巴里在冒的温热ye体,浑身都是冰凉麻木,只有心口处还存着一点温热。我有种茫茫的预感,心口处这点温热散尽的时候,就是我丧命之时。
事不宜迟,我也懒得管他有没有注意到我,把嘴里的血尽可能的吐掉,尽力清晰的说道:“城主与我之事,只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说到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到我的脸上,我的视线模糊的更加厉害了,也不知这样说足不足够,意识实在晕眩的难以持续,又突然想到小时候老师总是教育我们说走的时候要告别,我又费劲的想了想,用力说,“珍重。”
说完真是觉得有种极其欣悦满意的情绪泛上来,能看到屋顶的梁板交错纵横,身体好像羽毛一般升了起来。
我眨了下眼睛,恍惚中见到有雨水从天顶上纷纷扬扬的落下,一如初见。
真好。
那滴雨水落进我的眼里,我闭上眼睛,便从我眼角流下。
06
我倒是没想到过自己还有再睁开眼睛的一天。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破旧的茅草屋顶。说心里不失望是假的。虽然劫后余生确实令人开心,但是这落后的茅草屋顶已经注定了我和现代无缘。虽说这个时代武道兴隆,某种意义上很能激励人的英雄梦,但我还是不太喜欢。
我不喜欢这个世道。
普通人命如草芥,如同我,被卖入暗卫营后,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而像城主这种出生显贵,武功赫赫之人,想要杀我,都不用自己动手,只需暗暗透露出一点意思,就能逼得我毫无立锥之地。
不过我还是抱了一丝希望,万一是一个不同时代或者世界呢?但当我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之后,这丝希望也很快被打破了。
一个缺了一半门牙的小男孩正在床边咬着手指玩,见我醒了,急忙喊了他阿妈。接着一个村妇模样的大嫂进来,她在破旧的袄裙上匆匆擦了擦手,把一碗熬得热热的米汤递给我。
我假装浑浑噩噩,大嫂也没什么心眼,把这具前身的情况告诉了我七七八八。
这具前身虽然算不上孤儿,但是父母也是前几年染了急病去了。不过这个时代卫生条件确实不好,普通人的寿命往往不长,常常是一场疫病就能打击得一个家庭妻离子散。原主性子又沉闷,平时也不怎么和村里人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