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只是真的没料到他会无情若此。
说来也好笑,有次我们厮闹完一起躺着,他和我咬耳朵,大骂时昭,说他是个无情无义之徒。
现在想来,无情配无情,确实好配。
我弯下腰,也懒得再读纸上桩桩件件,翻到最后,按上红红的指印。好歹是人生最后一个指印,我细细研按了许久,端详一看,果然十分圆润饱满。
那边声音窃窃,应该是讨论怎么发落我。可能是时昭还是城主不太满意,只听城主忽的提高了声音,道:“哦?竟然还有一桩忘讲了,你是怎么勾/引我的?”
我抬起眼错愕的看着他,差点都没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为了表忠心,这还真是……半分脸面都不给我留。
我紧紧地咬住牙,连眼睛都红了一瞬,大概是又伤心又愤怒又羞窘。我扪心自问,纵然身份差距极大,但我对他,全是一颗真心。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不料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更想不到他不但要我的性命,还要辱我至此。
我闭了下眼睛,喉结涌动,本来想开口讥讽他几句,却如同刀锋割过喉咙,什么也吐不出。
往那边看去,他们二人高高在上,风姿卓然,衣不染尘,宛若一对璧人,再看看自己狼狈的跪坐在高台之下,一身粗布葛衣,相貌粗陋,当真是恍若云泥。要是争辩自己并非勾/引,又有谁会信呢?不过枉做谈资,耻为笑谈。
也许我应该做个好奴才,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为城主美言几句,好好讲讲自己是怎么不知廉耻爬上城主的床,但是城主心里只有白月光一人,说不定把时昭说高兴了城主还能留我一条狗命。
可是我真的,好不服啊……
凭什么有人生下来就可以锦衣玉食,享尽万千宠爱,这世上任何人对他们都只是信手拈来,而我拼尽全力费尽心思才能得到的一切,就连我最珍视的人,都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如同流沙逝于掌心,怎么握都再握不住。
……
我咽下口中一口腥甜,我什么都不选。
04
虽然之前说了那些不跑的理由,但都是屁话。想跑当然还是有搏一搏的机会的,大不了就是荒野求生,但是,我应该是有点万念俱灰了。
我想放弃了。
其实我穿越来的时候不是个孤儿。我父母在歧山附近的一个小村落务农为生,可惜年景不好,他们俩便商量了一阵,把七岁的我卖进了府里。我后面转后勤之后闲暇时间多了不少,出于某种微妙的危机感,有次特意偷偷绕到歧山附近寻过。幸而我开慧的早,还真让我找到了。
他们显然这几年过得不错,盖了个青瓦泥砖的小院子,小丫头在院里啪嗒啪嗒地骑着木马,屋里升起袅袅炊烟,父亲在院里拾掇柴火,我正要敲门,正好与父亲对上眼。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嘻嘻的搓着手过来,问我说贵人这是从哪里来啊。
我正想说话,就见母亲端着碗筷从屋里出来,弯身对小丫头笑道:“还不快去喊你大哥二哥回家吃饭!”小丫头就放下木马,啪嗒啪嗒要跑出门,恰好和我对视一眼,随即扭过头去跑远了。
我记得,我被卖掉的时候,家里还只有我一个孩子。
我终是没说出本来想说的话,只是胡诌了一个姓氏的亲戚。父亲摸了摸脑袋想了片刻,说不太清楚,不过还是殷切地把我送出了门。
所谓父母缘分,也终是对我缥缈如星火。
……
说起来有一项技术我在训练营独占鳌头,是把藏在口中死角的毒药嚼掉的速度。得益于吃口香糖的经验,至今仍无人能破我记录。毒药是为任务失败防止泄密准备的。虽说每次任务之后都会回收,但是出了这么多年任务,我还是偷偷昧下了一颗。
医谷不愧是医术超绝。这毒药我身边不少人都试过,确实是见效快,效果好,见血封喉,还没人能被救回来。这药最受好评的一点是死前不受罪,飘飘然如入幻境,堪称无痛速死首选。百分百的致死率是怎么得到用户反馈的这点让我非常疑惑,怀疑是医谷的人故意放出来消息,鼓励大家选择速死保密。
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一种慰藉。
我个人体验下来感觉没有说的那么好,痛还是痛的,不过尚在能忍受的范围,在肚子里像是把小刀在一下一下划拉。见效是真的很快,几息的功夫,一开始我还能把血吞咽下去,没几口就跟不上涌出来的速度了,而且我摸了下鼻子,感觉鼻子好像也开始疯狂流血了。
我猜眼睛也在流血也说不定,反正看东西像蒙上一层黑雾,还好我是跪坐在地上,不然怕是已经一头栽倒了下去。城主好像在大声说什么,是在斥责我?能听到的声音就像是泡泡破裂的声音,忽远忽近,很像那种科幻片里的音效。很快,连思考都变得迟钝了起来,好像在水泥的池里游泳的感觉。
我可能是倒了下去,然后又被人翻了过来,因为我可以模模糊糊的看到一点屋顶。身体感觉软软的,像躺在云里,果然是飘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