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想起来,忒修斯也有部分原因是在为这个而发火——弟弟和自己疏远了,他却找不到因由。整个假期他们没有说过超过十句话,而忒修斯本来是有许多话要告诉他的,他在塔内积攒的信件,很多都未曾寄出。因为他在很久以前有一次意外发现了纽特对魔法塔的看法,忒修斯不想把这个畏惧社交,对一条吱吱乱叫的焰尾蜥比对任何共感者都更为亲近的弟弟吓跑。纽特不是个共感者,在两兄弟里,忒修斯才是那个引人注意的明星。他一直觉得对纽特有些亏欠,为此便加倍补偿他的弟弟。然而,也许纽特把对塔的那种反感也囊括到他当哨兵的哥哥身上了。
等到他顺理成章地成为高阶哨兵以后,那年失落向导的事情他便很少想起。那个向导也有些奇怪的地方,她为什么从来不联络自己?她如果觉醒了,又能清晰地为忒修斯打开一条通道,屏蔽其他向导的诱惑而指向自己,为什么她至今仍无人问津?忒修斯寻找过,向导素来自莱特斯兰奇家族的萧瑟墓地。他就此断了线索。只能认为,有人在对他恶作剧。他早就不再生纽特的气了。
“忒修斯,”在那个假期里,纽特问过他一个问题,“有过不属于塔的向导吗?”
多么幼稚啊,倘若忒修斯要回答这个问题,就不得不详细说明塔的职责。格林德沃已经使两座魔法塔的存在变得像个笑话了——他在那个夏天闹得天翻地覆——忒修斯理所当然地认为,纽特问这个问题是想要戳到他的痛处。“弟弟,“忒修斯竖起报纸挡住自己的脸,“我们不该在餐桌上谈论这种话题。你忘了,妈会不高兴的。”自从纽特被定义为木头以后,斯卡曼德家的餐桌上就多了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我们不讨论共感者。忒修斯对这条规矩万分感激。
它堵住了纽特的问题。
眼下,忒修斯再次见到纽特却是在一种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情形下:二十三个伦敦塔的哨兵被引渡到美国魔法部,接受审查,因为格林德沃手下的一个叛逃者指责有人暗通邓布利多,给这位格林德沃的前向导送信。忒修斯自己不幸成为了这二十三名未结合的哨兵中的一员。他抵达纽约已经一个星期了,当地魔法塔一直拖拖拉拉给不出一个结果,忒修斯猜想他们是在权衡闹出丑闻和追捕格林德沃之间的利弊。现在,他们想出了雇佣平民这一招,而“平民”里竟包括另一位斯卡曼德——从来没有任何人对他抱有期望的那一位,向来不务正业的那一位。
他长大得多么快啊。亲缘关系让忒修斯心里涌出了热烈的感情,以好奇的目光探视自己弟弟身上的变化。然而他很快带着厌烦回想起纽特一点也不喜欢共感者,他们之间的芥蒂,以及纽特对忒修斯带回来的任何消息的那种死板板的回应。
“我藏,你来找,”纽特的用词来自于他们孩提时的游戏,“开始吧。”
忒修斯玩味纽特的用词。木讷是纽特的本色,但这句话透露出些许自负的味道。纽特穿得像个失意的麻瓜,他脸上的红晕也清晰地表明他知道忒修斯看出了这些: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棱角时那种捉襟见肘的伪装,他总是藏在里头的那副书呆子的外壳,他躲闪的眼神。他不知道忒修斯对此多么厌倦。
斯卡曼德家的人不是傻瓜,忒修斯不知道纽特为什么要装成一个。就因为他是木头吗?因为忒修斯在塔里的出色成绩把魔法塔的人引到了自己家门,就此产生了让纽特的整个青少年时期都十分不快的木头事件,可那能怪他吗?
至少母亲是怪你的。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说。
忒修斯展开了他的精神图景。他观察和记录。他很清楚,当他在自己弟弟的脑子里戳探的时候,一个魔法部的探员会始终在场,并且记录下他所看到的,这让忒修斯恶心。他的弟弟无法过滤掉任何事,那个傲罗甚至会看见他吃的早餐。
然而当他这种不快的情绪在脑海里一闪的时候,纽特却对他眨了眨一只眼睛。
纽特在炫耀。
很可能,如果远在伦敦的魔法塔知道了这一幕,再也不会有他的容身之所了。纽特释放他的感受能力,把它展开,其中最细微的知觉就像一条小小的触角,属于深海里最罕见的魔法生物。他能够感知到,在忒修斯和他所在的这个隔间附近,还有十二个同样的隔间,其中七个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与这里面相差无几。被带进来的平民们充盈着混乱的情绪,他们想要离开的冲动深深印刻在纽特的脑海里,并且在每一个房间里乱撞。纽特把自己共感力的羽翼扩大了些,不仅囊括这个房间,并且涵盖外面的街道。在旋转玻璃门外,还有一小队平民等着被带上来从事相同的工作,他们与几个领到了菲薄报酬,正打算从里面出去的感官残缺者碰撞到一起,制造了一场骚乱。纽特建立起屏障,把他和忒修斯从中隔离出来,再把那个等着看他们笑话的魔法部探员引入其中。至此,基础的准备工作做完了。
忒修斯跟随着他留下的线索来到了拉雪兹公墓,微弱的精神力在其中逗留。纽特之所以把他带到这儿来,是因为他有个计划,一个他哥哥会称之为疯狂的计划:既要完成魔法部交给他的任务,又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是个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