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的新片《座位》定在八月底开机,所有参演人员要提前一个月赶到一个燥热的北方城市,进行与取景地和剧组的熟悉磨合。
该片的题材是现今影视极少涉及的校园暴力,易畅的角色是一个在一开始对同学遭受的暴力行为袖手旁观,而后被猖狂的施暴者残害的一个高中生。为了能更好表现故事的真实性,这次的选角全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演员。霍凌在男三号的试镜后对易畅很满意,很快就确定让他进了剧组。
为了塑造压抑的氛围基调,剧组只在凌晨开机,演员们基本上在睡下了之后就马上要爬起来。因为对自己演技的不自信,易畅在一场戏开拍前都要找霍凌或是副导对一下剧本。霍凌自然是比他要忙得多,但看他那么努力也很乐意用难得闲下来的时间去帮他。
即使如此,拍摄的过程中他还是很力不从心。
电影前段的戏份比较平和简单,虽也重来很多次但也达到了很高的完成度,而在后面冲突激烈的戏份里他却几乎丧失了掌控力。
他的最后一场戏是施暴者对他拳打脚踢之后,用他最新发明的杀人玩具将他折磨至死。为了追求真实性,导演要求演员们亲自表演包括暴力行为在内的所有戏份,但力度上出于对接受暴力的演员考虑可以有所减轻,由后期剪辑来增加视觉效果。
在对手演员的脚踏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的大脑开始变得混乱。
那些碎片式的回忆又开始不断涌来,浓重的窒息感将他重重包围。那些杂乱的幻觉虽不至于完全控制他的行为,但足以影响他的理性思考。
……
在一阵阵真实的痉挛中,他竟把接下来的台词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在喊卡了十次之后,导演终于失去了耐性。他让他去调整一下,告诉他如果太累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因为这场戏对于电影的内核揭示至关重要,霍凌才一反往常的魔鬼狂训,对他的极度失常进行了温和处理。
一想到这点,他心里更愧疚了。
他以为,那些黑色的经历已经被埋在了很遥远的过去,在那个时候他根本没想到会对将来有怎样的影响。后来与沈煜升和许湘一起生活之后,他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抛开了Yin影,可以完全正常地生活。
……只是没想到,它还是会这样没有预兆地出现,成为他职业生涯里需要克服的一个障碍。
他提前回到房间栽倒在床上,下意识地拿出了手机,找到通讯录里那个他最喜欢的名字后拨了过去。那边很快接了起来,让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电话那边似乎在街上,声音有些嘈杂。熟悉的声音响起时,他的心也跟着剧烈地跳了跳。
“小畅,你最近怎么都没有回来?”
“我在学校特别忙,最近有考试……”他发现自己扯谎的功力越来越厉害了,“哥你最近忙吗?”
“我还好,最近在准备一个比赛。”
两人又随便扯了两句,渐渐地也无话了。他悲哀地发现,他和他哥的共同话题真的少得可怜。在沉默的间隙里,他差点要脱口而出我想你,但又觉得太直接了些。
过了一会,他说:“哥,我快要过生日了,你陪我一起好吗?就是下个月的五号。”
“好啊。你早点回来,我让妈做些好吃的,她也早说想你了。”在像是楼道的安静环境里,沈煜升的声音显得十分清澈和温柔。
挂了电话后,他感觉自己又好像重新活了过来,开始期待起那一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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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一场戏重新开拍之前,他又鼓起勇气去找了霍凌,问他在演戏时如何排解自己的心理障碍。
大概是在演艺圈混久了也见怪不怪了,霍凌听了他的话也不惊讶,告诉他在拍戏时要学会在为难的时候适当抽离,以旁观者的角度来观察和表现角色,这样自己在表演时的掌控力就可以稳定很多。
他看他似懂未懂的样子,也觉得这些话对一个新人来讲有些难了,于是只能让他尽力去做,至少记得台词和主要的情绪表达,其他细节问题可以后期再处理。
这一天的前几条易畅依旧不在状态,不是台词缺少情绪就是面部表情过于强烈,导演组都皱起了眉。在霍凌第四次喊卡之后,他甚至有了弃演的冲动。
在休息间歇,对手演员还过来跟他道了歉,说他知道他的戏很难,辛苦他吃了他那么多次拳头。但其实他完全不介意,他只是为自己拖累了整个剧组而自责。
第五次开始前,副导忍不住对霍凌说:“要不就用上一条,最后濒死那段对新人来讲太过了,这孩子的经验玩不了这个。”
这部片子的原剧作对此处情节的描绘十分血腥Yin暗,但霍凌坚持把它保留了下来,只在细节处做了修改。其实就算拍出来了,这样的画面在后面出于实际考虑也很可能要遭遇被裁剪的命运,演员的百般努力最终还是白搭。
霍凌沉思了一会,说:“让他再试一次。”
副导看着他执拗的脸,突然有点同情起这个小演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