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如梦初醒,蓦地起身,掀开了车前的帘子。
驿道,树丛,北梁大军……一道道我压根不该看到的风景相继映入眼帘,令我登时傻眼。
“不……”瞠目结舌的我难以置信地摇晃着脑袋,“你做了什么?!”紧接着,我猛然回首,怒目而视。
“你不愿跟我走,我只能先斩后奏了。”无争毫不避讳地凝视着我的眼,不慌不忙地回答。
“你怎么可以这样?!”八九不离十的猜测得到了无情的证实,我忽觉一道晴天霹雳划过头顶上空,忍不住就失声叫嚷起来,“我……我是南浮的皇帝!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朴名其妙地把我偷运出城?!”
“南浮的事务你不用担心,我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他不急不躁地说着,泰然自若的模样和我的表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什么安排妥当?!你做了什么!?”我又惊又怒又急,只觉一股血流直冲脑门。
“这你无需Cao心。”他冷不防伸出手臂,一把将我拉回到他的怀里,“云儿,你只要放心跟我回去就好。”
不……他在说什么?他疯了吗?!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想到我的国家一日之间失了君主不知何去何从,一想到我此去将极有可能再也没法回到南浮,一想到我将被永远禁锢在北梁皇宫然后一辈子都见不到辰灵,我就觉得像是有千条毒虫在我体内爬过——痛苦,惶恐,悲哀……无法言明。
不,我不能乖乖就范。
思及此,我勉强定了定心神,推开他的怀抱,靠自己的力量支起了上身。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直视着他沉如深水的双眸,对他先前简单的一句解释并不满意,“你不是说,三年后再来接我的吗?”
“我不想再看到类似这一次的事情发生。”他微皱起眉头,双目含情,凝眸于我,“等不了三年了。”
类似这一次的事情?他是指……我将自身置于险境,暗示……甚至可以说是逼迫他前来相救的事?
“我知道这次我是有些铤而走险了,可是……那也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及时赶到,而且那种情况下,沐须城的将士和百姓们也需要我。”我情真意切地诉说着,期望他能回心转意,“你也同样身为一国之君,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心情。”
“我可以理解,但我不能接受。”他定定地注视着我,微微摇了摇头,“云儿,你知不知道在赶来南浮的路上,我有多害怕?我生怕自己迟了,害你有个三……”许是不愿面对那种生离死别的措辞,他话到一半戛然而止,“所以,你不能再留在南浮。”他缓缓伸出右手,抚上我的脸颊,“跟我回去,只有待在我的身边,让我每时每刻都能看到你,我才安心。”
“不!我不同意!”我霍然抬手抓住了他的右掌,坚决地表明了我的态度,“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这种事毕竟不是三天两头就会发生的。再者,你有没有替我想过,有没有替南浮的子民想过?我身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不对!这已经不是什么“说走就走”的程度了!他突然之间把我带走,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我根本就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会我的国家带来多大的动荡,难道他同为帝王都不作考虑吗!?
“我说过,我早已安排妥当,你不用担心。”
“什么安排妥当?你能怎么安排啊!?”
难不成他还能整出个一模一样的“我”来,去代替我履行浮寰帝的职责?
绕来绕去,我们又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上。我感觉自个儿仿佛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纠结得几乎快要气急攻心,却又不敢轻易惹恼他——于是我越发急躁,以至于都生生逼出了眼泪。
“云儿别哭,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哭……”他柔声宽慰着,同时伸出左手,替我抹着夺眶而出的泪水。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太自作主张了!
对方的温柔劝慰非但没能缓解我的情绪,反而让我更加心慌意乱了。
然而,理智不断地提醒我,这个时候硬碰硬,只会适得其反。
所以,我必须冷静下来,伺机智取。
无论如何,我都不可能乖乖就范的,一旦离开了南浮,想再回来就比登天还难了。
如此思忖着,我任由温热的ye体冲刷我的脸颊,作出一副饱受委屈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暗中令思绪流转,寻逃离之策。
“云儿,我该拿你如何是好……”他无可奈何地呢喃着,径自将我揽入怀中,下颌轻轻抵着我的头顶。
“……”我不得不顺从地靠着他的胸膛,心里却是跟着一酸,眸中清泪的成分似乎也随之变得不再单纯。
约朴一盏茶的工夫后,我红着眼倚在车壁上,侧着脑袋沉默不语。我失神地望着因马车颠簸而时不时晃动的车帘,偶尔不由自主地抽噎一记。
“停车。”我冷不防哑着嗓子道。
“什么?”压抑的寂静终于由我主动打破,但偏偏用的是一句无争不愿听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