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觉醒来,情绪已然基本稳定,神智业已恢复清明,只是我时不时地觉得,身上似乎仍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但是,我不后悔。
因为我深深地明白,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身为一国之君,身为遭遇质疑的对象,如果裹足不前、毫无作为,那么先前一切的努力恐怕就将付诸东流。
诚然,这座城镇已经苦苦支撑了二十多天,早就人困马乏、身心俱疲,可以说,人们是全凭一股意念坚持至今。是以,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压垮全城军民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到那时,只怕任谁也无法力挽狂澜了。
为了避免此等可怕的情况发生,我拼死也要强撑到底。
就在我抿唇下定决心之际,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了。黎烨端着一碗东西走了进来,见我坐在床沿上像是在发呆,他忙放下手里的碗勺,跑来嘘寒问暖。
“我好多了,你放心。”我面色平静地抬眼看他,继而话锋一转,“城中的百姓们如何?”
“什么事也没有。”他毫不迟疑地宽慰我道,“我听说,你走后,又有不少百姓入了伍,其中,甚至还有百来名女子。”
我闻讯,不知该喜该忧。
喜的是,敌人非但没能达到他们的目的,反倒成了我激励人心、鼓舞士气的垫脚石;忧的是,那些手无寸铁的女子们,将要为了国家,面对死亡的恐惧,甚至献出宝贵的生命。
“别多想了。”黎烨踱步到床前,徐徐坐到了我的身边,“你能扭转乾坤,已实属不易。之后的事情,就尽人事听天命吧。”
听罢此言,我低眉沉默了一会儿,又侧首注视着他问:“我……在众人面前,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吗?”
见他闻言微微一愣,似是一时不解我所言何意,我随即抬起右臂,将右手摆在我和他的眼前,看着它道:“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双手发软。”
“没有。”这回,黎烨听懂了我的意思,即刻作出了否定的回答。
“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眸光一转,盯着他追问。
“因为我了解你。”他定定地与我对视,淡然间,一言以蔽之。
“……”我默默地移开目光,同时扯了扯嘴角,勾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意,“看来,我的软弱还真是容易被洞察。”
“不,”他出人意料地出言反驳,语气朴名的笃定,“你并不软弱。”
“……”他话音刚落,我就不由凝眸而去,不过很快,我便又动了动脖颈,目视前方,“是啊……我必须坚强。”
沐须城,第十日。
我依旧没有盼来北梁的援军,反倒等来了西凛人的又一轮进攻。
头顶上空,是黑云压城;脚底下方,有大军压境。
胶着的攻防战持续了约朴半个时辰,北城墙上突然冒出了一件与我军戎装格格不入的服饰。
敌人攻上来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他们势如破竹,令头一回遭防线突破的我军一时间乱作一团。
我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敌我双方打成一片,听着锣鼓厮杀响彻云霄,自己却被黎烨等人围护在人墙之内,悬着一颗心,丝毫帮不上忙。
我深知,眼前的情势,同昨日台上的截然不同。即便我有这个勇气拿起武器上前杀敌,我的能力也不允许我这么做。更何况,万一我被敌人掳去或是受了伤害,那遭受影响的将远不止我一人。
是以,我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保护圈内,祈祷着众将士能够成功退敌。
许是我虔诚的祈盼起到了一点作用,在众志成城的抗击下,西凛人此番的袭击并未取得成功——但不幸的是,我方主将年饶,却在此次战役中身负重伤。
然而这一切,并非因他武艺不Jing,实在是他连日奋战,身体已然到达了极限。
是日午时,天空Yin霾密布,我坐在床边,愁眉不展地看着榻上之人,心中既是担心又是感激。
若非他年饶率众将士苦撑至今……我真是不敢想象。
“唔……”正微皱着眉思索着,我忽而目睹了年饶脸上痛苦的表情,同时听得他一声低yin。
“年饶?年饶,醒醒……”我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的肩膀——我不敢用力,因为生怕一不留神,害他牵动了伤口。
“……”平躺在榻的男子皱紧了眉头,而后终于慢慢地睁开了眼。
“你醒了。”我见他恢复了意识,不由得面露笑容。
“皇上……”他声音沙哑地轻唤着,一双仍带浑浊的眼定定地注视着我,“臣……西凛人……”
“放心,他们已经暂时撤退了,没有攻入城中。”思忖着他此刻最关心的恐怕不是自己的伤势,而是今日的战况,我连忙据实以告,好叫他姑且宽心,“你现在什么也别想,好好养伤。”
根据大夫的诊断,短时期内,年饶是无法上阵杀敌了——除非,他不要他的这条命了。
“皇上!”孰料我话音刚落,他就一下子瞪大了眼,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