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贱妾谢主隆恩。”年夫人是个爽快的人,见我诚心诚意地拍板,她便不再推辞,向我福了一福,谢了圣恩。
“子衿那孩子就拜托你了。”我注视着对方,最后关照一句。
“是,贱妾定会尽心照料。”说着,她抬起头来瞅着我,忽而面露愁容,似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还有什么问题?”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我自是以为她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是……回皇上……”她凝视着我的脸,欲言又止,“贱妾只是觉得,皇上您……有些憔悴了……”
我闻言蓦地一愣。
“贱妾失言,请皇上恕罪。”许是觉着自己的话有些僭越了,女子忙不迭收起了忧虑之色,转而低头请罪。
“你关心朕,何罪之有?”我微微苦笑,平静地道出心中所想。
“皇上……”她抬眼来望,不禁再度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放心吧。”我扬唇浅笑,将目光投向她身后的远方,“朕不会倒下的。”
不久,年夫人回了年府,为进宫一事做起准备,而我,则等来了从皇宫回程府复命的出秀。我先将她带回的一大堆折子放在了一边,取来专用的卷轴,亲自拟了一道圣旨,正式命年氏入宫小住,奉旨教导宫中侍女。
当然,所谓“训导宫女”,不过是个幌子——考虑到子衿出身特殊,我不想他小小的年纪,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样,子衿那边姑且有个可靠的人替我照拂着,令我可以放下心来,专注于程府里的这些事儿。
真是一日不得闲,才耽误了几天啊,这前朝的奏本就倚叠如山了。
我望着案几上高高垒起的硬本,不由伸手抹了抹脸。
批吧。
我深吸一口气,执起朱笔,开始了漫漫征程。
什么乱七八糟的?!
批着批着,我的耐性被最后一根稻草压死,冒着火把一本折子扔到了一边,“啪嗒”一声搁下了手中的朱笔。
“……”坐在身边的黎烨本在看书,见我突然如此,便放下手里的书册,“可以给我看看么?”他低眉瞅了瞅躺在桌面上的奏本,又抬眼瞧了瞧我。
“看吧。”我努力放柔了语气,可目光触到那奏折的一刹那,又忍不住上了火,“一本烂账……”
“……”他伸过手拿起那本折子,打开了,一目十行,“这种人,必须彻查。”看完之后,他随手把东西往桌上一搁,看着我正经道。
“我知道。”
诚然,这折子上参奏某官员贪污腐败一事,义正词严,证据确凿,我要是视若无睹,那就是个实打实的昏君——可此案牵涉甚广,盘根错节甚多,我这会儿哪儿有心思去好好调查审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给我爆出来……
“真是给我添乱……”思及此,我忍不住忿恨地抱怨了一句。
“交给刑部审查,你坐着等结果就行。”黎烨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注视着我,“难不成你还打算亲自去查?”
“……”被说中的我一时语塞,只得默默无言地瞅着他。
“你……”这下他无语了,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似乎又顾及我的感受而把话给咽了回去,“你这样治国治民,不得把自己给累垮?”
“可是这案子不简单,我担心……”说着说着,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下去,“官场上不是有很多官官相护的例子吗……”
“照你这么说,岂非每一件事都得由你亲力亲为?”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反问,“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若实在觉得这其中有弊端,大可以下令命多人共同办案,以起到互相监督、牵制的作用。”我一声不吭地听着,他却忽而话锋一转,“你这办事的习惯,不会是他给惯的吧?”
很明显,黎烨的脑袋往辰灵所在的床铺晃了晃。
“没有。”我不假思索地否认,脑瓜子随即飞快地思考起来,“是我自己与生俱来的……”
这话,倒不是护短。事实上,我的确是不易轻信于人,以至于平日在处理国家大事时,也免不了会把原本可以分摊给各部官员的任务揽到自个儿头上——然而弄到最后,往往是辰灵帮着我一块儿分担。
而今细细回想起来,他每次只是毫无怨言地帮助我,但几乎从未主动提出要由我们亲自去经办那些事宜,甚至在某些时候,他还会琢磨着提出建议,暗示我要善用人才——可惜大多没能得到我的认可,许是又见我埋头干得乐此不疲,他最后便也由着我去了。
这么说来,好像还真有点被他惯出来的味道。
立马甩开了这一念头,我抓来一空白的卷轴,识相地提起一支蘸了黑墨的毛笔。
“你说得有理,不能什么事儿都由一国之君亲力亲为。”我提着笔盯着那干净的织锦卷面,“我这毛病是该改改了……”
这一天,我颁下了第二道圣旨。
这皇城外的某一处,很快就会掀起一阵反腐倡廉之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