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虫的容貌产生的那种可怕的威慑力在过去的几分钟内逐渐消退了。等到了餐桌上,江璧西已经可以平静地和雌虫展开对话。
“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会议现场呢?那场谈判只不过是跟偏远封地的几个贸易协定罢了,和七皇子扯不上一点关系。”
提问时,他不得不仰头看向容岱。雌虫坐得很端庄,身体曲线被藏在宽松的家居卫衣下面,只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白色的长发用丝带扎在脑后,蝴蝶结的“翅膀”垂在肩膀上。
雌虫望着他笑了笑。“我这么说吧。如果殿下的雌父生病了,与此同时席二少上了新闻,他一定会命令我先查清楚席二少究竟做了什么,再去请医生。”
江璧西只能苦笑。贵族,是一群小鱼紧贴着发光大鱼的生物。他举起酒杯。“来,敬打工者。”
他跟容岱意外地有很多共同话题。因为他们是“同行”,这一职业要求他们人人都得通晓国内外局势,掌握种种小道消息,对贵族的八卦新闻了如指掌。仅仅有个微不足道的问题——这场约会越来越像他跟同事在午饭桌上交换信息…
但是,随着晚餐进入尾声,餐桌上又渐渐安静下来。容岱把雄虫带来的礼物切开假充饭后甜点,他端着碟子走回来,看上去有点僵硬。
“我很抱歉。邀请你来,却没有做任何准备。”
江璧西握住勺子。“…没关系。我们不是都吃饱了嘛。”
雌虫无意识地摇摇头。“我确实没想到你会愿意来我家。等一下,我可能也没有办法让你满意。”
等一下?雄虫努力地尝试理解这句话。“你是不是不接受婚前性行为呢?”
以虫族的语言说出来,这是江璧西的一个自造词,雌虫只能从字面意思理解。接着,他点点头,抿了抿唇,又很艰难地说:
“但我会尽量用嘴,或者别的地方满足你的。”
雌虫的表情看着就不像能满足他。江璧西笑了笑:“你请我来吃晚饭,我吃得很满意。等下我还得回去加班呢。”
出乎他的意料,他这样主动找台阶下了,容岱却又露出了挫败失望的表情。雌虫真的好难懂!又不想要和他做,又不想要他走,到底想要他怎么办啊?不管怎么说,他都一定会走的,他可不想在这里睡一晚上客厅,那太尴尬了。
雌虫在玄关处为他撑开大衣。
“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老板有车接我。”
江璧西抬头看着雌虫。身高差稍微有点大…他招招手,示意雌虫弯下腰,把耳朵侧过来给他。
“谢谢你邀请我。”他踮起脚亲上雌虫的脸颊。
回家的一路上,江璧西都在回味雌虫目送他离开时的那个表情。雌虫左手抚在已经红透了的侧脸上,带着混合了吃惊、高兴和害羞的复杂神情,直直地看了他好半天。
尽管对雄虫来说,只有他们对雌虫品头论足的份,但江璧西脑子里的人类部分还是喜上眉梢——雌虫也有一点喜欢他呢。
他赴了雌虫的约之后,雌虫在终端上好像变得更热情了些。他们此前的网聊说白了也不过是:“早上好”“今天会下雨,出门的话别忘了带伞”“xx附近有家好吃的饭店,哪位贵族很喜欢去”,但现在雌虫会说:“我偶遇了之前同你合作过的人,他说你很喜欢喝茶,我给你邮寄了外星的茶叶。”“那家饭店很好吃的话,我们下次一起去吧。”
可他实在是太忙了。临近年末,席长庆给自己安排的日程里压根就没留出睡觉的时间,要完美地达成雄父布置的任务;要趁着过年,以席家的名义四处拉拢打点;要摆平其他位高权重的亲戚的一些“小麻烦”,以期他们回本家过年时会在餐桌上提及他的可靠程度。江璧西感觉自己为数不多的觉都是在飞行器上睡的,他得去到所有席长庆自己不方便出面的地方,说出所有席长庆自己不方便说的话。
他跟容岱彻底成了网友,雌虫也忙,两个人的聊天是有时差的,但话题总能续上,从起初的工作逐渐演变到诗词歌赋,再到人生哲学。雌虫经常会给他寄些小东西,都是外星产物,他在地球长大,变回雄虫这几年又从未出过母星,每次收到容岱的包裹,他都会感受到一种难言的快乐。虽然他在地球最后那几个月几乎陷入抑郁,但那时他有亲人,有朋友。作为雄虫的他什么也没有,努力了三年也只是摆脱了黑户身份,有了一个上司。容岱的存在,填补了他心里最为黑暗的缺口,他头一回知道,被自己喜欢的人在意是什么感觉。
同样的,雌虫的家庭地址江璧西也几乎要倒背如流。席长庆只要在公共场合露面,就总能收到各种有形无形的礼物,除了武器军备、行星所有权这种真派得上用场的,其他珠光宝气的东西雄虫正眼都懒得给,通通扔给他估价卖钱了。他于是借职务之便,把所有看起来符合容岱家装风格的画作或装饰品全打包寄了出去。
这样一直到开春,他才回应了容岱的第二次邀约。
雌虫这次把地点选在了酒店,江璧西到的时候,天还亮着。为避免他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