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内点着橙黄色的油纸灯,装饰竹帘将一张张桌子隔开,光线透过竹帘在天花板和墙上映照出一条条朦胧的影子。咖啡豆的苦涩和nai油蛋糕的甘美气息混合在一起,就像一个Jing心编制的梦,柔软得让人不由自主地犯困。
“你有女儿了?”向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嘘。”周国平降了降手掌,示意他轻些,“你能不能听仔细些,不是有女儿了,是打算领养一个。”
“哦……怎么突然想着领养了?”向湮抿了口咖啡,嫌弃地放回桌上,“我是说,你不打算自己生一个?”
“那也得有姑娘愿意跟我啊。”周国平笑道,将nai壶递给向湮,“用这个。”
“谢了。”咖啡里混了点nai,果然容易入口了不少。向湮冷不丁地问:“阿琴呢?你不是喜欢她?”其实一开始是没察觉出来的,后来向湮跟了单月笙,逐渐明白了何为情爱,再回味当年的点点滴滴,便尝出了点儿别的味道来。
周国平“噗”地一声把咖啡喷了满桌,尴尬地回绝了闻声前来查看的服务生的好意,他故作正襟地清了清嗓子:“你瞎说什么,我和阿琴可没那种关系。还八字没一撇呢,别瞎说啊听到没?就算要接她回家,那也得先……”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也得先把她赎出来。”说这话时,咖啡还一滴滴从他下巴上滴下来,配合他那张涨红的脸,看上去滑稽极了。
“……我听说现在鸿花园被那什么、黑月会?给收到旗下,换了一大批管事儿的,应该比在青龙帮下的时候容易赎出来吧。”向湮说,“我这段时间也在攒钱,应该够赎身的钱了。”
“不用,我已经攒够了。你的钱就留着自己用吧。”周国平摇头,“你怎么知道这些?”
“听的风声多了,自然就知道了。你说要领养的那个小丫头呢?”向湮平淡答道。
“嗯,小丫头是我年前去秦洲考察时,在贫民窟找到的。才十岁,面黄肌瘦的,见到我就问我讨吃的。”‘周国平掏出手帕一边擦脸一边说,“聊了聊发现小丫头挺好的,听话还机灵,特别喜欢读书。她住的地方床都是破的,就两本小说保存得特完整。然后每次我去秦洲就给她带点儿书,下次去时都读完了,还能有模有样地说出点儿感想来。嗯,悟性高,很难得可贵。现在我工作基本在租界定下来了,再过去就难了,想着把她接过来一起生活吧。”
“丫头的爹娘能同意吗?”向湮手指搭在杯沿点了点。
“爹娘早没了,小丫头是秦洲本地的。”周国平点到即止,向湮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没再追问。周国平便继续说:“不过她那时候还小,不记得了,对她而言也算是好事儿吧。”
“的确。”向湮点头,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把她接回来?”
“现在我刚把工作确定下来,连房子都没安顿下来呢,家里一团糟。过阵子、就下个月吧,阿琴的事儿也尽快办下来才行。”周国平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对了,你说你读了大学,在哪儿读的?”向湮想起来方才重逢时周国平说的话,问道。
然而周国平就像是时间静止一般突然停下动作,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动眼球看相向湮。他苦涩地勾起嘴唇:“你走后第二年,我也逃出去了。你也知道,现在煌国的学堂连煌国字都得帝国人批准了才能教。我又没钱,就偷偷摸进帝国人的轮船,渡到帝国去了。”
向湮有些惊讶,却说不上意料之外:“你去了帝国?”
“哈哈,现在想起来我也觉得很令人吃惊,不是吗?”周国平苦笑了几声,“不过知识总是无罪的,而且知己知彼才能做出对策嘛。我给人擦鞋攒钱,一开始连那些老爷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不过后来我发现他们喜欢在擦鞋的时候读报纸,不要的就扔给我了。我就把那些报纸收集起来,晚上回去难民窟一点点读,学帝国语。你猜怎么着,我完整听懂的第一句帝国语居然是‘这些黑头发黄皮肤的猴子别的不行,像驴子一样勤恳这点倒是值得表扬’。”说到这里,他眼神微颤,双手合十握紧,“但他给了我一共五个铜板,其中两个是小费。”
“我都不记得我擦了多少双鞋,呵呵。”周国平的神色又恢复稀松平常,“我现在在街上看到擦鞋的小孩儿时就会想,我那会儿擦鞋可比他们干净多了!”他动了动手,做出一个擦鞋的动作。
向湮跟着笑了:“然后呢?”
“然后我考了帝国大学,索性他们有个叫‘奖学金’的东西,能让我这样的穷学生不必每天白天上学晚上工作。”周国平说,“只要我成绩够看,大学就会免去我的学费。”
“上学读书还得收钱?”向湮惊愕。在他印象里,只要愿意读书,便有这个资格进学堂。至于那些给先生的礼品,则是看个人的心意了。
“啊……对。”周国平怔愣片刻,不禁莞尔,“是我忘了,那边的教育和咱们的不一样,是要钱的。所以也有很多渴求知识的人没法像我一样幸运,得以步入学堂。这可能也是为什么我回来后,看到小丫头这样的人,就想要拉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