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寒假悄悄的来了,又悄悄的过去了。又开学了,这对就读高三的思浩而言,这个寒假是有
名无实的,他照旧到学校补课,照旧黄昏时才回家,照旧有堆积如山的作业。
台湾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校园里的杜鹃花已全开了。荷花池畔,假山石旁,到处都是红白
一片。几枝初放的玫瑰,迎着温和的娇阳,懒洋洋的绽开了花瓣。台湾特产的扶桑花更是四季
都绽开的,大概因为这是春天,开得似乎格外艳丽。
郑思浩从一个无法解决的代数题目上抬起头来,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唔,好香的花!」
他忽然略有所思,为何自从爸爸对过去的坦白的那一刻起,自己连日来的心情却有所浮动,碍
於父子关系,也只能将对爸爸那份爱深藏内心中,或者将其幻化成影像在梦中邂逅。下了楼,
在校园中略事停留。他走到教师宿舍大楼,走上二楼,在导师门口,敲了敲门,就推开门走进
去。
程震东老师正坐在书桌前沉思,满房间都是烟雾,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程老师,
一个四十多岁未婚的单身中年人,他的生活态度像极了思浩的亲生父亲,总是烟酒不离口。
「老师,烟少抽一点,好吗?」思浩微笑着说,走过去,望望程震东,又望望桌上的烟灰
缸和学生的练习本,他顺手开始清理桌上的杂物,翻了翻表面上的几本,微笑的说:「老师,
怎麽一本都没批改!交来好几天了,你越变越懒了!」
“噢!”程老师随意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郑思浩靠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
「这两天累死了,接二连三的考试,晚上又总是失眠,白天Jing神就不好!老师,昨天的国
文小测验考卷有没有改出来?我多少分?」
程震东摇摇头。
「还没看吗?」郑思浩问。
“嗯。”
「老师,有心事噢!以前考试,你总是第二天成绩就出来的!」思浩微笑的望着程震东,
噘了噘嘴:「昨天的解析几何又考坏了,假如我有我弟弟数理脑筋的十分之一,我就满意了,
老天造人也不知道怎麽造的,有我弟弟那麽聪明的人,又有我这麽笨的,还是同一对父母生出
来的,虽然我们不同姓,我从母姓,老师,你说奇怪不奇怪!」
程震东望着窗子外面,微蹙着眉,默然不语。郑思浩又笑笑说:「老师,告诉你一件事,
那个在校门口等我的小女生不知道怎麽把我的名字打听出来了,写了封信到学校里来,前天训
导主任把我叫去,大大的教训了我一番,说什麽高中生不该交女朋友啦,不能对女孩子假以辞
色啦,真冤枉,那个小女生我始终就没理过她,我又不喜欢女生,我们训导主任也最喜欢无事
忙!大惊小怪!」思浩停了一下,程震东仍然沉默着。郑思浩奇怪的看看他,觉得有点不大对
头,思浩走过去说:「老师,怎麽回事?为什麽你不说话?」
「我不知道该说什麽!」程震东说,声音冷冰冰的。拿出一支烟,打火机的火焰在颤动,
燃上了烟。
郑思浩睁大了眼睛,默默的看着程老师,然後问说:「是我得罪了你吗?」
「没有。」程震东回说,依然是冷冰冰的。
郑思浩站着,呆呆的看着他。程震东靠在椅子里,注视着窗玻璃上的树影,自顾自的吐着
烟圈。思浩感到一份被冷落的难堪。他竭力思索着自己什麽地方得罪了老师,但一点头绪都想
不出来,他勉强压制着自己,忍耐的说:「好好的,你这是怎麽了?是不是怪我好几天没有到
你这儿来?你知道,我必须避嫌疑,虽然我和老师都是男人,但是我怕同学们起疑心,男孩子
的嘴巴也很坏,有时比女孩子还会乱掰,我是不得已的!」
程震东仍然吐着烟雾,但吐得又快又急。
「老师,你....你到底为什麽?」思浩问说,声音微微颤抖着,努力忍着即将升到眼眶中的
泪水:「你不要给我脸色看,这几天我爸爸心情不好,我已经受够气了!我是不必要受你的气
的!」
「就是这句话!」程震东抬起头来说:「你是不必要受我的气的,走开吧,走出这房间,
以後,也不要再来找我!」他大口的喷着烟雾。
思浩咬着嘴唇,木立在那儿,两眼怒视着程震东老师。「好,我走!我以後不再来找你!
」思浩走向门口,用手扶着门把,在口袋里找手帕擦眼泪,没有找到。他用手背擦擦面颊,正
要扭转门把,程震东递过一块手帕来,思浩接过来,擦乾了眼泪,忽然转过身子,正面对着程
震东说:「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