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哭笑不得地说:“师父你饶了我吧,拆墙哪有轻的?”
“嘿嘿,盼了好几天啦。”老钱坏笑,伸手就解裤腰带。
“今天就免了吧,我没有心情。”老林不理他,拿起一根油条吃起来。
“是呀?”陈主任喜出望外。
正说着,门忽然开了,横着进来一位老汉,杀气腾腾。
“什么旧相好,人死了你也不放过。派出所的所长找我来干什么?扫黄还轮不到我这吧。”
“不是不是。”陈主任双手乱摆,当年的师父雄风仍在,做徒弟的不好说什么。
“是我起得晚了,”老林赶紧解释,“老钱你别冤枉陈主任。”
老林张望着破旧而狭窄的小屋,微微伤感地说:“我赖在这里不肯走,只不过因为这是唯一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有些不舍得。”
陈主任忙站起来打招呼:“刚好说您呢,师父。”
老钱关紧门,锁好,回身大步走到床前,就要和老林搂搂抱抱。
老林看看桌子上的一大盆白晃晃的液体,皱眉说:“你又要玩那一套?”
“得了,想冒险的白求恩有的是。”老林故意激他。
老钱虽然凶,但也不是蛮不讲理,知道陈主任已经尽力了,只好叹口气,闷声说:“总不能让你叔睡到大街上去吧?”
老钱立刻沉下脸,扒到被窝上闻闻,然后气冲冲地问:“赵老头昨晚来了?”
老钱当着外人面儿,无法问太多,于是对陈主任说:“那你小子还担心什么,赶紧回去交差吧。”
“其实我该谢谢你的,”老林又说,“没有你撑着,我也不会多住这么久呢。”
陈主任见任务完成,多日来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底,感觉轻松多了,赶紧跟二老告辞。老钱往外边送边训他:“你就不能让外面这帮猴崽子轻点?吵死个人。”
老钱只好作罢,随即又献宝:“瞧,我打了豆浆来。”
“他小子也敢!……我也不知道啥事,好像挺急的,看我给你送饭,就让我通知你一声,吃过饭到他那里一趟。”
“算他溜得快,下回给我撞见,打折他的老寒腿。”
“哦,林叔你别客气,”陈主任忙说,“师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当年在工厂,师父对我那是没说的。”
“真的。”老林点点头,“待会跟你说怎么回事,不要难为陈主任了。”
“明天屋子就拆掉啦,哪里还有什么下回。”
“去你个老没正经的,豆浆还是烫的,你不要老命啦?”
“澡堂的小伙计回老家过年,我去给孙老板打打下手,正好暂时住那里。”
“我……”老钱瞪着眼睛,没话了。过一会,恨恨地说:“哼,这下,姓孙的老狐狸可得意了。”
老钱想想也对,只好重新老实下来,有一搭无一搭地跟老林聊天,外面施工声音震天响,也盖不住他的洪亮嗓门:“你猜我刚才在街口遇见了谁?”
“林叔已经答应搬了。”陈主任提醒师父。
“嗯,来了,一早就走了,怕见着你。”
“你总向着他!”老钱抱怨,把手伸进老林的身服
“他自己怎么不来?”
“对,”老钱想起来,“你要搬到什么地方去?”
“不去也行,莫非你有更好的主意?”
“哦,这还差不多。”钱老汉将手中的豆浆油条放到桌子上,将连连让座的陈主任按回去,自己一屁股坐到老林边上,雄纠纠的好似一座黑塔,“是不是又来催你叔搬家?”
缓地开口了,“我已经找到地方啦,明天上午就搬走,不会让你做难。”
老林瞅着他笑。
“你那旧相好老吴的儿子,也要来找你。”
“玩玩就有心情了。”老钱不死心。
“等会儿等会儿,”老林好不容易推开他,“先让我吃口饭的。”
“外面全是碎砖破瓦,谁愿意进来?也就是哥哥我才肯冒危险,这叫什么?跋山涉水,不远万里,正儿八经的白求恩精神。”老钱厚着脸皮丑表功。
那老汉“嗯”了一声,瞪着眼睛看看陈主任,又看看床上凌乱的模样,误会了,喝问道:“你小子胆敢一大早就来堵你叔的被窝,耍威风?”
“不许去!”老钱更不高兴了。
“谁?”
“真的?”老钱愣了愣,看向老林。
陈主任愁眉苦脸地又把刚才的话给师父学了一遍,临了诉苦:“师父,这次我实在没办法再帮你顶下去了,明天是最后期限,不搬就要强拆的。这一片儿其他几个钉子户都搬得差不多啦。”
陈主任想劝劝他,又不知从何说起。眼前的老人和自己师父老钱的暧昧关系他是知道的,虽然他对此并不以为然,但他很清楚这间小屋对这位生活拮据的老人的特殊意义:那不仅仅是一个住处,更是一个可以生存下去的前提。
“想死我了想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