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妧闻言松了口气,脸上带着笑意道:“不敢当殿下的谢。是殿下有上天庇佑,福大命大。”
“上天庇佑吗?”宇文璟小声重复着她的话,苦笑一声道:“我从不祈求上天垂怜。凡事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正的稳妥。所以,”他抬眼看向夏妧,缓缓道:“今日有你在我身边,谢谢。”
今后,也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走。
不管你是谁的人,最终只会是我的。
第十四章
次日一早,阿霖带着一行人往山Yin县出发。一路上,风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天。他发现,阿霖虽没进过学堂,但人却挺聪明。就好比这骑马,他只是出门前教了几天,阿霖便能骑着匹小马赶上队伍了。
因为山间寂静,坐在马车里也能听清他们的对话。只听风铉问阿霖,山Yin县和山阳县哪个更富裕,读书人更多。
“怎么说呢,我们山阳县诗书耕读的人家比他们要多吧。可山Yin县的人做生意的多,那些赚了钱家里却没有儿子的,也会来我们县招婿。想着供出个把秀才举人来,就能光宗耀祖了。”
“哦?那这么说,还是山阳县的读书人多啊。就好比阿霖你,我看也识得挺多字的。”风铉笑道。
阿霖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家是城郊的,家里倒是没什么人读出来了。不过以前隔我们家不远,住了位举人窦相公。他学问很好,人也很好,就是他教了我认字的。唉,可惜后来……”
“后来?后来怎么了?”
“后来有一年,大概四五年前吧,窦相公去京城参加会试,窦娘子怀着身孕在家跟婆母同住。谁知一夜之间,竟双双死在了家中。等到窦相公考完,闻讯赶回来时,尸体早已放不住,由县里主持着先行下葬了。后来,窦相公也不知去哪里了,唉……”
一想到美貌又善良的窦家娘子,还有和蔼可亲的窦老媪,阿霖暗暗叹了口气。
风铉听得眉头一皱:“这人命官司,县里难道也没有个说法吗?”
阿霖摇摇头:“官府也有差人来查,可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个名堂来。最后断了个山贼入室劫货,因见窦家娘子貌美,突生歹念,便犯下杀人恶行后遁去了。可是人海茫茫,上哪里搜捕几个也不知长何样的山贼去,唉。”
风铉一拳锤在马鞍上,忿忿道:“真是岂有此理!这县令分明是草菅人命!”
阿霖想了想,凑过去接着道:“说来也怪,那一年,县里的张员外家也被山贼入室劫货了。
“幸亏那天,张夫人带着儿媳孙儿去了庙里进香,因遇上大雨,便住在了庙里。那晚啊,张员外和长子就在睡梦中,被人一刀给咔嚓了!
“两个案子后来都是不了了之。所以我们都说,县令老爷就是个糊涂蛋,断不了的案子就胡乱诌个山贼出来顶上。可听说啊,人家上头有贵人。所以后来,他也还是太太平平地致了仕,回乡安心养老了。”
夏妧在马车上听见这段,无声叹了口气。
宇文璟看了她一眼,温声道:“山阳县前些年的官吏考核,吏部都是有底的,断过的案子也一样。等回了京,让人查一查便是。”
四五年前的案子,还不算什么积年旧案,只要有心,总能查出点什么来。
夏妧抬头,感激地望向他道:“多谢殿下!若真能找出恶徒,还死者一个公道,也是他们的福分了。”
宇文璟被她看得耳根一热,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停车。”他突然吩咐道。
夏妧顺着他的目光向外望去,只见几个流民正在道旁步履蹒跚地行着路。
风铉闻言赶紧让车夫勒住马放下脚凳,宇文璟掀袍下车,走了过去。风铉也下马跟了上去。夏妧忙提起裙角下了车,垂手站在车边。
那几位应该是一家人。一对满面风霜的老年夫妇,带着两个神色茫然的孩子。少年看着八/九岁,少女大些,估摸着有十四五岁了。他们身上的素服都已被风尘雨水染上了层灰色,脸上满是饥饿与疲惫。
见有贵人模样的郎君走来,他们也停住了脚,有些忐忑地站在那里。
宇文璟向老汉拱手一揖,温声问道:“在下江陵喻氏,到鲁州一带行商。敢问老人家是从何处来?可是去往鲁州城避难?”
老汉也拱手道:“老汉姓左,一家人在禹县务农。喻郎君说的不错,此番禹县也遭了灾,我们正是打算去鲁州城寻亲避难的。”
宇文璟又道:“禹县的灾情亦如此严重吗,竟无法等待救援?”
左老汉叹口气道:“喻郎君有所不知。我儿……”他眼圈红了红,接着道:“我那儿子年后身子便不大好了。连着几年大水,家里耕的地都淹了,哪里还有什么收成。两个孙儿又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吃食不够,他竟怎么也不肯再进食。洪水来时,我们那会水的儿媳冒险游回家里,看能不能再抢出些能吃的东西,结果赶上一个浪头,人也没了……”
说到这里,一旁的少女再也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