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介年回到郊区别墅时,天色已晚。路两旁街灯孤零零地亮着,将他独自一人下车的身姿拉出一道长长的斜影,显得格外单薄而寂寥。
他将车停好后,又从尾箱里满满一袋刚从超市里随意买的日常用品,不紧不慢地往庭院里走去。
作为大都市里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方总自然有的是钱,哪怕是一人独居,家里也请了国际知名设计师亲手打造。无论装修布置还是家具摆件,都是格外统一的暖灰色调,外显气派奢华,内藏简约雅致。
从内到外,都配得上他的身份。
像大部分豪宅一样,方总家里自然也有储藏杂物的地下室。
只不过嘛,最近这间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算小的地下室,除了储物功能以外,却多了个别的作用。
方介年从西装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直直走了过去。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吖”一声响动,被他缓缓推开。
从Yin暗的通道里飘来一股难闻至极的气味,大概是年久失修的墙壁在梅雨季无法避免的chaoshi里长了霉,随着门被推动开而掀起来的飞灰与尘埃混杂在一起,冷不防地蹿进了鼻端,叫人无法自抑地想要打几个喷嚏。
为了通风,当初这里只开了一小扇气窗——于是便有一小簇光从窗叶缝隙之间隐约偷溜了进来。
可惜,地底下就是地底下,哪怕窥见天光,也无法更改这里藏污纳垢的事实。
“喂,过来,吃饭了。“
方介年把随手买的一盒寿司往桌子上一扔,冷不丁地踹了地上的男人一脚,“没死吧,尤兀?“
他还是Jing致又讲究,浑身到脚都包裹在一套笔挺又昂贵的、一看就是由上好的裁缝量身剪裁的黑白三件制式西装里。
——突兀出现在这里的禁欲系制服帅哥,与地下室不见天日的Yin沉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嗯?你回来啦。”被无端吵醒的尤兀揉了揉自己睡意惺忪的眼睛,转而还不忘怡然自得地伸了个意犹未尽的懒腰。
“怎么说话呢,好端端的,干嘛咒你男人死?”
那副模样,就好像是睡得正酣时,冷不丁地被人一把从美梦里突然地拽醒——
仿佛扰了他的清梦是何等天怒人怨的恶劣行为。
也就只有没心没肺的人,才能在这种又脏又chao的地方都还能毫无防备地睡着。
即使方介年也从没觉得他自己是个什么好东西,但要论身陷囹圄还坐怀不乱的本事,他到底还是比不上尤兀这等下作程度的混蛋。
自从尤兀被他囚禁在自家秘密地下室以来,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礼拜。在这两个礼拜里,他一直用锁链将向来骄纵轻狂又从未吃过苦头的漂亮男人束缚在方寸之间,好让他尝尝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和痛苦。
方介年不仅故意打乱人类的常规作息时间,不是半夜三更用强光去照尤兀的眼睛,就是黎明前夕提供温热食物和饮水……他想从Jing神上将这个总是无坚不摧的男人一点点由内部瓦解,最终击溃。
他折磨虐待尤兀,就如同尤兀想把他逼疯那样,他们俩谁也别想放过谁……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
方介年知道,尤兀向来是惜命的人,至少他不会想现在就死,更不可能甘心死在自己的手里——毕竟,尤大明星的命可比他的这条烂命要值钱多了。
好多心心念念他的人,宝贝着呢。
方介年早就已经想好了。
只要这个男人肯向自己低头,或者跪在地上跟他求饶,那么他就会大发善心,看在他主动承认错误的份儿上,姑且就饶过他这一回。
只可惜——尤兀这种人,向来连心都没有,况且这么多年游戏人间惯了,从来只有他玩弄别人的份儿,又怎么可能沦为甘愿低头的俘虏。
“宝贝儿,你打算把我关到什么时候?我是不介意在你家多陪陪你,不过呢,你老是这样三天两头往家跑,要是被你公司的下属看到了,会不会误会你金屋藏娇啊?”
尤兀就是有这种本事——哪怕是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囚笼里,可以自由活动的范围不足五米,甚至整个人都被饿得瘦了一圈,他竟然还是能够把这种带了三分调情七分轻佻的话语说得情真意切。
而且,他就连好整以暇仰视着方介年的模样都丝毫不显落魄,仿佛此时此刻被镣铐锁在角落里、衣服有些凌乱的男人并不什么阶下囚,而是被邀请过来的座上宾。
尤其那双湖水绿的漂亮眸子,你明知里边所谓的柔情蜜意不过是虚情假意,却还是忍不住被吸引,然后被放弃。
一个人既然能凭借着一双眼睛流连于万花丛中却片叶不沾身,自然就有某种难以抵挡的魅力——因为,他的目光总是很直接,从不遮掩,甚至不屑于伪装。
尤兀就连被困在这种肮脏破败的地方都并不急于脱身,而且就连最基本的虚与委蛇,他都懒得去演。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外表越是鲜明炽热,内里却越是残酷淡漠。
像一潭终年累月永冻冰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