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向海的大半张脸轮廓都藏在日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似乎连带着声音都不由得变轻了几分。
“我们之间很熟吗?是朋友的关系?还是同事?我为什么会失忆呢?我叫什么名字?你又叫什么?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
不会这次是来真的吧老虞?
有时候,他们也不过只是需要一丝心理安慰,至少能让满怀希望的人,在这趟人世间能够稍微好过一点。
“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院?”
“那他的眼睛呢?”他低声问顾淼,“会……好起来的吧?”
“为什么会是你在医院照顾我,我的家人呢?”
这个顶着一张洛云帆同款脸的家伙,真是他本人吗?
顾淼:“……哦。”
“哦。”洛云帆才喝了一小口,就立马搁下杯子:“白水不好喝
他一时半会儿还真对大明星这种画风突变有点接受障碍。
“说这么多话不渴吗?来喝点水润润嗓子,我再慢慢告诉你。”他那杯水并没有倒得很满,因为怕洛云帆看不到会不小心晃出来。
清醒过来才刚满一天而已,这个“洛云帆”似乎精神倍儿棒,好像已经彻底恢复了之前精力无穷的状态,俨然一副这医院他马上就要坐不住了的模样。
天王有把清润干净的好嗓子,正经讲话的时候特别抓人心弦,可偏偏他这个时候的语气比平时更软,更甜。
他忽然间一个机灵,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之中、却又理所当然地用错了某个代称。
大明星百无聊赖地生着闷气,对着进门的那道他目前为止唯一认得出来的脚步声嚷嚷,“喂——你刚才上哪儿去了,不打声招呼就走,我喊了你好半天呢……还有,你快点告诉我,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喂’吧。”
“……嗯?”医生有些摸不着头脑,寻思您这话题切换得也是有点略快——而且,他那天说啥了?
前脚刚迈进来正准备说点啥的虞向海:“……”
里面正写着——‘哥们儿下半生的幸福就全指望你了’。
尤其,当那个‘喂’字的后面,还带了点拖长了的尾音。
这简直——比他粉丝写的那些奇奇怪怪小黄文还更OOC一点。
“你那天说的话,我这几天仔细想了很久。我觉得,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走廊尽头最宽敞明亮的那间单人病房中。
“我当你是兄弟才会告诉你这些,当然,你不想告诉我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这些纯属个人隐私。但我还是要告诉你,如果你真心是为了他好,就不要轻举妄动。暂时,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淼轻‘嗯’了一下,但实在嗯得没啥底气。作为一名医生,哪怕是这么多年见惯了生离死别,他也还是不太愿意在面对家属们这种期期艾艾的目光时,去传达那些过于现实和消极的信息。
他哪能想到大明星醒过来后就像突然间换了个性格似的,仿佛一夜之间从矜持的孔雀变成了话痨的麻雀,这才几个小时不到,他就叽叽喳喳不停地说话——简直比之前一个月跟自己客套寒暄打太极全部加起来都要多的多。
顾淼甚是欣慰:“那敢情好!”知错能改就是好事啊!可喜可贺!
“就算以后再也看不见了也无所谓。”虞向海目不斜视,承认得坦坦荡荡:“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洛云帆,而他是我的人。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对他负责到底的。”
杀伤力简直成吨成吨地碾压过来,哪个凡人自问能遭得住这个。
当那些烟雾被风吹得渺渺散尽以后,先前所有的烦躁不安和焦虑情绪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他倒了杯热水稳稳当当地放在洛云帆仍旧有些冷的手心里,帮他仔细握紧。
真是觉得洛云帆这个样子,又新鲜,又崩坏,又好笑,又……可爱。
“顾淼。”
尤其昨天大半夜被虞向海电话里那急得像扑腾进油锅里的蚂蚱一样的语气吵起来,还以为他马上就要掉层皮少块肉似的。
……不对,家属?
虞向海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
男人抬起了头,漆黑的瞳孔在晨曦柔和的光线中看上去竟然有种温柔的味道。
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所以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尽量多多配合我。”那目光真诚得令人不忍心怀疑。
虞向海抽完一支烟,良久都没说话。
虞先生起初还担心他因为失明的关系会变得意志消沉,然而事实却证明他完全多虑了——
虞向海简直都要开始怀疑是自己这几天操劳得过了头没睡得好,导致眼睛前面不小心出现了某种非现实主义的幻觉。
听上去,莫名像是在跟人撒娇。
““喂’先生,你们这医院里怎么连一个护士都没有?我刚才问你也不回答,你是这里的医生吗?做医生难道也需要对人保密?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