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江玉梅发话,长河就蹿到了西厢房里。
“四嫂,快收拾东西,今儿晚上住窝棚……”
陈水秀心里一松,总算能睡个踏实觉了。章小叶也咧咧小嘴,高粱地都睡过,那窝棚算啥?
章长河传达完了,就从兜里掏出两枚铜板,晃了晃。
“叶子,瞧瞧这是什么?”
“钱!”章小叶眼睛一亮,口齿一下变清楚了。
“叶子,给你!”章长河很大方。
“小夫(叔)……”章小叶摇摇头。
钱是个好东西,可也不能随便要人家的啊?小叔不是外人,可这么小的娃娃哪来的钱啊?
“叶子,小叔还有!”
章长河又从兜里掏出来两枚,小声说:“这是你三爷爷给的,可不能往外说哦!”
三爷爷?章小叶不晓得是哪位?不过能给铜板,那一定是顶顶亲的。
章小叶握着铜板,沉甸甸地直压手。陈水秀心知不妥,就劝道:“长河,把铜板给你大嫂。”
“四嫂,俺爹说了,这个归俺,不算公里的。”
“哦,那跟你大嫂说一声,再收着。”
“好吧。”
章长河捂着口袋,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叶子,把钱还给小叔……”
章小叶只好把钱还回去。她也舍不得,这是来到这里的第一笔钱,不晓得能买啥?她注意到了,娘身上没啥钱,就连这铜板都没有。
章长河“哒哒哒”地跑了出去。
一会儿功夫,又跑回来了。
“叶子,给你!俺大嫂说了,归俺保管,让俺压箱底儿……”
章小叶接过来,笑眯眯的。打今儿起,她跟娘也有压箱底的钱了。
章长河只顾乐着,把正事儿给忘了。
江玉梅记着,就进了灶屋打开坛子,夹了一碗脆萝卜条儿,喊着:“长河,给三婶子送过去。”
“好咧!”章长河从厢房里蹦出来。
江玉梅瞅瞅,不大放心。可她自个儿不方便出面。
陈水秀就说:“玉梅姐,俺去送吧!”
“好,那秀儿就跑一趟了。”
陈水秀出门,章小叶自然跟着。
长河在前面带路,陈水秀挎着篮子,牵着叶子的小手。
走了十多米,就到了西院。
崔氏一见,咧着大嘴笑道:“呦,这么快就送来了?”
陈水秀说:“叶子,喊三nainai!”
章小叶瞅着三nainai,这就是高粱地里的那位?四十来岁,吃得白白胖胖的,很是富态。她糯糯地喊了一声:“来来(nainai)。”
“哎,小叶子会喊人了?”崔氏就像发现了新大陆。
“三婶子,小叶子早就会说话了!”
“哦,那敢情好啊,赶明儿长青回来了,就直接喊爹了!”
崔氏嘎嘎笑着,陈水秀脸一红,忙不迭地告辞。
“三婶子,俺们走了!”
“好,那就不送了!”
崔氏留下了碗,说怕见油气儿,赶明儿还回去。
章长河正要走,看到继业趴在窗棂子上,就喊了一声:“继业!”
“小叔!”章继业一听,就从屋里出来了。
刚才,他看着爷爷和小叔进来,可家里的规矩在那摆着,不能随便说话。可他想看看那院里的人,跟他们说几句。
章小叶知道这是堂哥,就喊了一声:“得(哥)。”
章继业腼腆地笑着,眉眼弯弯。
那一瞬间,章小叶觉得堂哥跟继文很像,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当天晚上,一家人搬到了窝棚里。
那是几根木头搭的三角架,蓬着茅草,挂着草帘子,还怪暖和的。几个小娃娃挤在一起,江玉梅和陈水秀在两边挡着。
离得不远,还有一个小窝棚,章长志和章长明、还有继宗睡在里面。章怀良不放心家里,说回去守着,他一大把年纪了没啥可怕的,只要小一辈的安稳了,就没啥可担心的。
昼伏夜出,一连住了几晚上。
江玉梅和陈水秀总算睡了个踏实觉。英子姑娘也冒了出来,说:“部队就要打回来了,很快就要解放了。”
这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章小叶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再坚持一下就胜利了。
果然,冯保长得意了没几天,就收拾东西跑路了。
原来,国军去追击解放军,被牵着鼻子走。三绕两不绕,进了大山。这下可好,被打了伏击,一个整编师溃不成军,全部做了俘虏。听闻消息,县保安大队立马回撤,gui缩到了城里。那“还乡团”也没了气焰,跑得跑,藏得藏,一哄而散。
消息传来,章怀良提着的心放下来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长志他们还睡在窝棚里。直到部队开回来了,才欢欢喜喜地搬回了家。那时已是农历九月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