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传来霍西洲沉闷滞重的呼吸声,他将气息喘匀,俯瞰下来,黑眸犹如深夜中闪着幽光的狼目。
“阿胭。告诉我为什么。”
那把声音,极低,低到快要沉入深渊里去了,极哑,犹如风中断翅的寒鸦,发出最后一道垂死挣扎的呜咽。
燕攸宁的胸口被跳动不停的心撞得疼痛不已。
她苦涩一笑:“你是知道了我向陛下求了什么东西吧。其实我这样做,也有我的原因。长安不安,对你来说这是很明显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到旧势力山穷水尽的时候,权贵们连成一气,你们林侯和林墨池,依然处处针对你,长渊军是孤掌难鸣,回长云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霍西洲停了停,冷然道:“可是你知道么,我向来不喜欢他人替我做选择。”
“其实你待我一直是如此。我之生死、荣辱,你都替我做了决定,如今我的去留,你依然不问一句,就要赶我回长云?”
身下这个女人或许还不知道,他这一生,究竟曾有多恨她。
有多爱,就有多恨。
他最厌恶这种被人安排好一切Cao纵在鼓掌间的感觉,尤其是在他的心中高高在上的心上人。他做了这么多,将自己改变成如今的霍西洲,就是想让她明白一点,他们之间,他最不需要她的施舍与控制。可他还是一败涂地了是吗?
燕攸宁吃惊:“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绝对没有这个念头!我当然不是要赶你回长云!只是现在真的不是好时机,你忘了吗,前世你还要等几年收拾西夷,然后控制西北的外族……”
霍西洲犹如不闻,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够了燕攸宁。”
她收紧了嘴巴,吃惊地面对着他,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能感觉得到,感觉到他此刻隐忍到极致的怒气,已经一发不可控制。
“洲郎……”她愣住了,口中喃喃地唤出了一个徘徊在嘴边多日,却始终不敢当着他面唤出来的称谓。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不敢当着他面这么唤他。
可这个称呼换来的却是他嘲弄的笑。
“‘洲郎’这两个字可真是好听,”食指缓慢地拨开贴着她脸颊的被汗水浸chao的发,他扬起唇,微微笑着,眼中却蕴出濛濛的水光,“可你唤的人是我么?”
“我……”燕攸宁呆住了。
“让我说。”霍西洲按住了她将要抬起来的臂膀,将她的手腕压回枕上,固定不动。
燕攸宁从失明以后,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感受到如此的心慌无助,一下乱了方寸,她只知道男人生气了,很生气很生气,而且还不只是为了今天这桩,还另外有一件事。
他让她不要开口,她也就真的闭了嘴巴。
至于很久之后,燕攸宁都一直在懊悔,当初自己怎么就真的听了他的话把嘴闭上了,任由他说了那些话然后掉头离去,也没抱住他,哄哄他。
“燕攸宁,你问你自己的心,你真的喜欢我么?你心里的人真的是我么?”
他笑了两声,可是声音里却是自嘲之意。
燕攸宁一下哑了口,内心呼啸一般地:我当然喜欢你啊,我爱了你十几年!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笃定,居然一早做了回答,摇头说道:“你以为你心里爱我,骗人骗到你自己都相信了吧。可是,你实在喜欢的人并不是我。是两年前的霍西洲不是吗?”
燕攸宁被他这一番话弄得晕晕乎乎的,什么喜欢不喜欢,是又不是……可这最后一句,她却听得清楚明白。
一时间燕攸宁不知心底到底何种感觉,觉得他的想法简直荒诞,不可思议。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居然会这么认为?
可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如此,难道两年前的霍西洲,就不是霍西洲了吗?
“我……我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不喜欢你啊……”
燕攸宁艰难地举起手,缓缓道。
可是人在慌乱的哭泣当中,根本无法理智清晰地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情绪混乱,声音发颤,她都不确定自己的话他是否听见了。
所以她断断续续伴随着呜咽的嗓音,很快又被霍西洲冲断了。
“阿胭,我嫉妒他,你不知道。”他自嘲地笑着,眼中濛濛欲垂的水光,近乎滴落下来,“我以前嫉妒李苌,他是天之骄子,从出身到他所拥有的的一切无不胜我百倍、千倍,我知道你喜欢那样的人,我拼命往上走,想走到一个能够让你看得见我,再也不能忽视我的位置。我想我应该做到了,可是你杀我。”
“阿胭。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
“我现在嫉妒的人是他,居然是我自己。可笑么?”
燕攸宁茫茫然听着,心像是被他的软剑捅了一个大窟窿,豁干了血一样。
“你在我身旁,我总是不安。你时不时就会提起他,提起两年前你和那个霍西洲经历的事,他为了救你孤身犯险跃马过深涧,所有人都在说他。想必现在这个皇帝对我还有些器重,也是因为他。但那个人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