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语无伦次地指了弥陀寺残址位置,薛府诸人均是大震,薛良忙带人去寻
薛夫人。
正闹哄哄一团,忽又喧声一片,人群两分,一队差役簇拥着徐府尊快步赶至。
徐府尊年仅四十,面如冠玉,相貌堂堂,颊下五柳俘须,他本与薛翰林相差
不过十余岁,然大器晚成,少年时科场连连失利,薛翰林乡试点中他之后,却又
官运亨通,数年后便做到了知府一职,升迁极快,七巧心肝,想来自有一套官场
心得。
今年他初知登州,本想借着上元灯会大肆操办,结交本地乡绅名流,提高自
己声望,适才亲自下山送别宗师王提学,正待回转蓬莱阁继续饮宴,却听闻纷乱
一片,不由心中恼怒。
周庭训等上前跟徐府尊见了礼,徐府尊却只是冷哼一声,正待相斥,薛良同
几个家丁已搀扶着薛夫人到了。
徐府尊定睛一看面前美妇,面容憔悴,云鬓微散,好在衣衫具整,认得是翰
林府薛夫人,心中暗惊,连忙几步上前行礼道:「学生见过师母,师母受惊,学
生罪该万死。」
薛夫人面色苍白,嘴角挤出一丝勉强微笑,低声道:「全凭府尊大人做主。」
不由悲从心来,两行清泪流下,泣不成声。
徐府尊忙道:「份内之事,学生自当全力以赴。」冲一旁的薛良道:「快送
师母回府安歇。」又命了几个差役护送,将薛夫人搀扶至马车,送回薛府。
送走了薛夫人,徐府尊这才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回事?何人闹事喧哗,
行凶者何人?」
薛湘灵见母亲憔悴模样,心中亦是悲痛难忍,但此时捉拿凶犯首当其要,轻
拍了拍怀中兀自悲鸣的梅香,柔声道:「梅香,怎么回事,快禀告府尊大人。」
梅香抹了抹眼泪,抬头看了小姐一眼,只见她眼神中虽有悲切惊慌,亦有鼓
励温柔之色,心中感动,靠在薛湘灵温软怀中,轻声道:「回大人,婢子是薛翰
林府丫鬟,今夜侍候夫人在山下观灯,不想本府家丁王青图谋不轨,见只有夫人
与婢子两个,别无其他家人,竟欺心噬主,将夫人与婢子劫至弥陀旧寺,意图劫
掠财物,还……还要……」已然泣不成声。
众人轰然,正当此时,周府几个家丁也骂骂咧咧回来了,向周庭训回道:
「回公子,那凶徒被我们痛打一顿,却不想疯魔了一般,一身蛮力,我等拉他不
住,竟然投身跳海了。」
周庭训脸上一黑,自觉失了颜面,喝骂道:「废物,连个人都捉不到。」
周府几个家丁面面相觑,俱低下头,不敢回声。
徐府尊皱眉道:「此等噬主奸徒必不能轻易放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本
府自会张贴布告,即刻捉拿。」
当下差了人去搜捕,又找了薛府中人回府衙做记,画影图形。
好言宽慰了薛湘灵、梅香诸人,忙碌好一阵,今夜灯会自然也是不欢而散。
月上中天,湛蓝色的夜空依然烟花轰鸣,彩灯招展,绚丽纷繁,由于上元不
禁夜,街道上依然人声鼎沸,欢声笑语,而薛府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薛湘灵陪着母亲说了一会话,宽慰劝勉了一阵,母女对泣,待母亲睡下,这
才离开薛夫人的别院。
梅香此时蜷缩在自己的小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被,脸上带着未干的泪痕,心
中又是后怕,又是庆幸,回来有一阵子了,却仍是手脚冰凉,周身不由自主地颤
抖。
当破庙中王青一步一步走来时,满头鲜血,面目狰狞,直如地狱恶鬼,自己
心中一片死灰,只待闭目等死。
王青粗大的手掌扼住自己喉咙,不断用力,胸中气息一窒,仿佛坠入了无底
深渊。耳中模模糊糊只听见王青的怒骂、薛夫人的哭嚎,但奇怪的是,自己却是
脑中一片空白,害怕、惊惧、恐怖、无措……诸多情绪似乎均已消失不见了,心
中有的只是一片平静。
为了薛小姐,为了这个温暖的家,自己能做的也就如此了。
只可恨错估了自己的实力,以为凭自己和薛夫人二人合力能成其事,却没想
男女体力差异如此之大,到头来竟是如此下场。
心中一片清明,但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眼前浮现出薛湘灵如花笑靥,
心中一阵绞痛,随着王青手指用力,呼吸渐紧,香舌微吐,神志逐渐不清,闭目
等死。
蓦地只听王青一声怒吼,喉中一松,清凉空气瞬间灌入,顿时清醒。喘息声
中,耳边只听薛夫人连声叫道:「快逃……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