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清歪着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他再次醒来,的确觉得自己有哪里不一样了,却依旧毫无记忆。
魂主命魄主识。果然,收回三魂只能让他躯体完整,记忆都在七魄之中。
江百谷松了口气。
还有时间。
在他收回全部记忆之前,自己还能继续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赖在他的身边。等他想起前世,不管是走是留,只要他此生平平安安,就算一辈子不原谅自己,不再见自己……
带着此刻的回忆,想着他和自己在同一个世界的某一处平安喜乐地生活着,站在同一个月亮之下,已足够自己独自度过今后漫长的、没有月亮的黑夜。
此刻江百谷早已忘记得知他背叛欺骗时的愤怒怨恨、伤心痛苦。
彼时太年轻,还不知永远失去比之背叛欺骗,要难以承受得多。只要他好好的,自己还有什么可恨可怨呢。
“你还是穿白色好看。”江百谷看着一身黑衣的宁一清,撅着嘴巴嘟囔。
“阿谷喜欢白色?那为何自己总穿黑色呢?”宁一清瞧着江百谷一副撒娇的娇俏模样,忍不住眯起眼睛翘起嘴角,像一轮弯弯的月亮。
江百谷撅着的嘴巴渐渐抿了起来,下意识摸了摸心口。
他曾经也是个仗剑天涯的白衣少年,只是那个一身白衣的人在自己怀中灰飞烟灭之后,他便看不得白色。除却巫山,谁还能将一身白袍穿得那般好看,谁配得上一身洁白。
而且,白袍盖不住终年难愈的伤口,不若玄色,便是血渗了出来,也不觉刺目。
宁一清察觉到江百谷的低落,温柔地赞许着,“阿谷穿黑色好看。”
江百谷的五官天生一种媚态,却又棱角分明,柔媚与英姿毫无违和感地在一张脸上展现出来,黑色正能压住媚色而凸显一种冷峻清明,让人更加见之回味,望而着迷。
一来一回,已近一月。江百谷回到小次山,将宁一清安顿在药谷便离开了,没说去哪里,没说何时回。
“他……”连日来的吃喝同住,朝夕相伴,让宁一清一时不能适应江百谷的离开,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药老从书堆中抬起头,看着欲言又止的宁一清,难得耐心地解释,“他有些事要办,带着你不方便,过几日便回。”
宁一清点点头。他是一门之主,离开多日,自然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只是为何一定要让自己住在药谷,而不是回之前的小院呢。
药谷离江百谷的主殿隔了两重山头,宁一清的小院离江百谷的主殿却只隔了两道墙。
七七之数将至,织灵阵还要靠江百谷的心头血维系。四十九日内,数度取血,他怕自己一时忍不住被宁一清听到,只好将宁一清远远送走。
☆、地魂
药老日日埋在厚厚的典籍中,东翻西找,十分忙碌。
回来的路上,宁一清问,他们为何忽然远赴汤谷。
江百谷淡淡地告诉他,汤谷有一味药能让人身强体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看看是真是假。
江百谷还说,如今他们二人都已吃了各自的神药,宁一清不会再陷入虚弱昏迷,他自己也不会再哆嗦了。
回来之后,药老围着宁一清转了一圈又一圈,啧啧称奇。他半生钻研这门禁术,可从未有人成功过,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他如今才得眼见。
“药老,那神药叫什么名字啊?”宁一清将自己忽然长大愈发强壮归功于神药,得了好处,好歹得知道叫个什么名字。用了人家,偶尔也得缅怀感恩。
“什么神药?”药老将书翻得哗哗作响,也不知这么快的速度,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是否看得清楚。
“汤谷里治好我和阿谷的神药啊。”江百谷难道不是得了药老的指点才去的么。
药老翻到某一页,托着下巴歪头仔细瞧着,心不在焉地问,“他什么病?”
他们去汤谷,给宁一清治病他是晓得的,给江百谷又治好了什么病?汤谷里远古就在的毒蛇猛兽什么时候也能治病了?没咬死他还不偷笑。
宁一清讶然,虽然现在他觉出江百谷诳他来并非是想以自己入药,但仍一直以为药老是在给江百谷寻找治病之法。
遇事就哆嗦看上去虽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可一门之主得了这样的病,也不太好。
“时不时无故抽搐。”宁一清想着措辞,既不能让人觉得他要打探他人的病情隐私,也不好丢了江门主的面子。
“哦,这个病啊。”药老恍然,又促狭地打量着宁一清,老不正经地挑了挑眉,“现在已经治好了。”
哪是抽搐啊,那是害怕。失去时的撕心裂肺,失而复得的战战兢兢,即便是让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害怕也被刻进了骨子里。
“那这个神药是叫什么呢?”
从汤谷回来的宁一清,说起话来总是轻轻柔柔不急不缓,之前那个冒冒失失的小娃已然长成十分讨老人喜欢的模样,常年不爱与人打交道的药老也忍不住愿意与他多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