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峄阳国内反而不常见面,冼焕云长时间经营着西北防务,当西山铁骑踏平当中充作屏障的几个附庸小国后,他麾下的峄阳铁卫军,就是抵挡号称当世无敌的西山“飞虎骑”的第一线。
长云寺这个基地,本就是为了接应段慧奴准备的。
段慧奴在丹心灰卫士的簇拥下,于城郊的长云寺落脚。
冼焕云比印象中更精瘦,即使胡子刮得干净,颌下唇上仍有一片淡淡惨青,被白皙的肤色衬托得更加显眼。他算是英俊的男人,段慧奴心想,十三岁时自己应该是这样觉得吧?然而峄阳国不但改变了她的命运,还彻底改变她对男人的喜好和品味。
冼焕云表现出压抑情感的样子,实际并无压抑的成效,若是有意便属虚矫,若无意则是无能;言语间既不敢表白,恐惹她不快,又无力讨她欢心……你的策略就是表现委屈么?万一我选择你,你提供的解套之法是什么?我如果人也要权也要,什么都不肯放,你的方案何在?最不济最不济,你也得勾引我啊!
但他越来越说不动小姐了,索性省去无谓口舌,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微笑道:
舟楚客可能会鼓掌叫好,然后兴致勃勃地拟定清洗名单,把得罪过他的人通通放去,但吴卿才不欣赏这种动辄株连无辜、不断寻找新的“潜在危机”的做法,
峄阳国改变了她对男人的标准,而她在峄阳戮力引入的央土文化、典章制度,居然反过来影响了国内少女对男子的喜好,冼焕云对她们来说是梦寐以求的菟丝附女萝、英俊好郎君,直是千金不换。
“末将听说太后遇到那长孙旭,”这是他唯一引起她注意的一段。“我对画画有点自信,可为太后绘出那厮形象,传与城中眼线。”
初到时,她对峄阳少女喜欢那些山猪也似、赤身油亮的精壮男子感到不解,但勒云高让她知道“英雄”是一种气质,只会随岁月和历练越发锋锐慑人,他们连袒露伤口都令人喘不过气来,相较之下,皮相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批不够乖顺的潜在阻碍,通通指是勾结天龙山即可。
超过卅五岁犹不肯娶妻,段慧奴知道代表什么意思。但她的身子不属于任何男子,她是峄阳国的皇太后、代巡大人的继承者,也是南陵诸封国结盟以抗西山,乃至于对抗央土朝廷的象征;若世上真存有“螭虎印”这枚圣物,段慧奴就是上天注定要找到、并持有它的人。
与谁厮守这种事早就不在她眼里了,况且她忙到没有时间折腾,身体的欲望总识相地不来烦她,浅尝即可,毋须外求。
“参见太后。”峄阳最年轻……不,应该是诸封国最年轻的统军使跨刀行礼。段慧奴命人看座,随口问了近况,冼焕云无不应对流利。
她此番没多带宫女,以免累赘,随行的七八人都是亲信,这会儿全杵在禅房内外,想方设法的不肯走,就为多瞧统军大人一眼。
她无聊到差点翻白眼,认真评估起西北防务有无更好的人选。冼锐宾或许才是对的,他儿子真的很无能,只是我们都被情感掩蔽了理智,无法做出正确的决定。
这种思维最后会与所有人为敌,举世皆可杀。东家若在,想必是决计不会认同的。
就算女人不能成为帝国的继任新皇,她也必是开创时代的造皇者。
她主政多年还是有影响的,段慧奴叹了口气。
越浦寸土寸金,除了峄阳等寥寥几个实力最强的大国,城尹府不可能在城中备着空园邸等这些南人前来,城外的佛寺自然成为使节落脚的首选。城中的峄阳使馆让勒仙藏去转移众人焦点,长云寺这厢则由三百名峄阳铁卫驻扎,冼焕云则带着剩余的两百精兵与其他封国军队留驻教团左近。
他大概是想提醒她,小时候曾为她
“那我去趟兴宁寺,见见老朋友。”意思就是去接管勒仙藏的探子,以及拨给他的五十名亲兵。段慧奴似是察觉老师的退让,也未说破,只点了点头。片刻树丛中沙沙一响,满脸落腮胡的落拓刀客柳见残从暗影中现身,低声道:“没人。”原来他早已将林子搜过一遍,不见天龙蜈祖踪影。
但冼焕云的反应却激烈到吓坏了所有大人。他披发拔刀,冲进将军府,哭着求段伯伯收回成命,最后还是冼锐宾制服了儿子。据说少年的伤足足躺了大半年才痊愈,到冼锐宾身死,父子间的对话都只有公事。
冼焕云知她今日会到,白天起就等在寺里,段慧奴听说他在,没洗脚更衣褪去旅尘,便在禅房里接见他。她们俩是青梅竹马,段慧奴小他一岁,从小巴着他跟前跟后,满山遍野地玩,印象中冼焕云脾气温和、应对有礼,满身都是书卷气,难想像他日后会如其父般执戈披甲,走上军旅一途。
但她只看到了男子的猥琐黯淡。
父亲决定将她远嫁峄阳时,她头一次察觉冼焕云对自己的情意,段慧奴心思灵巧,绝非是半截木头,只能怪少年埋藏太深,以致初露便是断绝时。她喜不喜欢焕云哥哥?连段慧奴都说不上来,她对他的感觉比手足玩伴或浓一些,却没有那种不惜一切也要留在他身边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