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顶供着一只材质既似羊脂玉又像是雪花石膏的方形玉函,见从以刀尖插进函缝,运劲一挑,匣盖翻将起来,只见玉函两面一凸一凹、一阴一阳,对合着一只浮雕,样子像是全身被覆着骨甲、更粗壮狰狞的蜈蚣,虽只食指粗细,然而违和感极强。
同样的蒲团暗门共有五处,围着半人多高的石砌五角柱台,形似祭坛。祭坛五面都刻有狰狞丑陋的蜈蚣浮雕,栩栩如生,分外恶心。
见从本欲拎着长孙旭躲到床下,一瞥是砖砌炕榻,无处可躲,灵光闪现,与长孙旭往床内一滚,活板翻过,两人滚入一条长斜甬道,一路向下,坠入了一处地底密室。
少女玩够了,将玉函抛给他。
刀芒一闪左耳飞去,那人不及惨叫,刀尖已压得咽喉沁血,硬生生将他的闷哼声堵住,雪雪喘着粗息。
“在段慧奴重用我们这一派之前,天龙山是峄阳国最强大的武门,历任国主都在天龙山学武,最爱拔擢门人当武将护卫,反正都是自己人。最兴盛时,天龙山与始鸠海并称南陵两大武宗,吹得天花乱坠。”见从挑起姣美的柳叶刀眉,眯着灿星般的迷濛杏眸,露出一脸幸灾乐祸的坏笑:
天龙山的宗主人称“天龙蜈祖”,这万儿他颇有印象,鸣珂帝里的高手
“你听过‘天龙山’么?”
脚边一阵窸窣,地面似有成片阴影掩至,带着浓重的腥臭气息。长孙旭定睛一看,差点吓停呼吸,急忙掩口缩腿;见从反手舞开刀芒,嘶嘶异响一拔尖又倏然顿止,数不清的蛇虺毒虫身首异处,腥臭益盛。
房内之人尖声问道:“是谁?”半天等不到回应,拉开仅容竖掌的门缝窥视,应对谨慎。无奈见从狡猾百倍,刀尖往上一伸,抵住那人咽喉;以靴尖蹴开门扇,提人闪入,反足勾得门扉闭合,动作一气呵成,快到不及瞬目,仿佛为此练过千百回。
黄衣男子露出绝望的神情,突然开声喊叫,见从俏脸色变,一刀扎进他大开的嘴里,岂料男子居然往前一凑,刀尖穿破后脑,登时断气。
密室四壁点灯,阴凉通风,两人从甬道出口的暗门摔在蒲团之上,倒也不怎么疼痛。
而他的确听过“天龙山”这个南陵的门派。
长孙旭不忍看,却听见从怡然低笑:“我有大把的时间陪你玩,这还不是最难当的。通常人在挑到第三或第四颗牙时,多半便老实了,你是要挑战看看,还是帮你我省点事?”
长孙旭本以为玉函中装着什么宝物,不想是印盒似的对合浮雕,猜想是祭祀象征之类,直到甬道上方隐约的人声一静,众人似出了房间,才低道:“这是……这是什么?”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弄死了段慧奴的老公。待她查清楚勒云高之死天蜈老鬼也有一份,天龙山便倒了八辈子的血楣,不只山门被峄阳铁卫剿了个干净,门下‘高手’还不够我师父热身,只走脱了天蜈老鬼。”
长孙旭自幼在鸣珂帝里长成,主家收容母亲并照顾她诞下胎儿后,母子俩就一直待在帝里。但莫氏的宗族长老,并非人人都赞成留下这对祸水祸胎,唯恐惹来南陵武门追杀,最常被提到的麻烦对手中就有“天龙山”一支。
“只知是个武林门派。”知之为知之,也是长孙旭的座右铭之一。
那人服色一瞧就是道地的南陵土人,跟静月楼刻意摆弄的异国风情全然不同,色作暗金,很难说是鲜艳或阴沉,透着毒物外皮般的不祥;肌肤蜡沉干皱,连胡须眉毛都焦黄干枯,极不健康的瘦脸又比衣色更令人不舒服。
入手的触感寒凉,这点的确像是硬玉,不知怎的又有些软质之感,仿佛用指甲都能抠出浅痕来,说是雪花石膏也不算错。两种相悖的初始印象都各有撑持,也是奇妙。
见从收刀入鞘,把玩着玉函,在常人手里约莫鼻烟壶般的尺寸,她拿着就像块小板砖,玉笋尖似的纤指十分灵活,视大小如无物,一般玩得飞转。
“……可恶!”见从抽刀往靴底一抹,廊外砰砰几响,呼喊声此起彼落,似是原本房内众人冲至院里,见这厢未有人出,知是黄衣男子出了事,一霎声静,劲急的风压却已掠至房门前!
长孙旭判断自己暂无性命之忧,起码在见到段慧奴之前
“没跑了,肯定是。”少女喃喃自语道:“怪了,天蜈老鬼来此做甚?”从腰后拎起长孙旭,轻轻巧巧跃出树丛,足不点地掠上廊庑。长孙旭身量不高,少有女子能硬生生矮他一个头,偏偏见从娇小已极,真要站直一比,见从的发顶未必能碰到他下巴;忒小个人儿,单手拎着胖子的画面肯定滑稽得很,可惜他自己瞧不见。
毋须担心。
见从蹲在一微透光亮的房间门侧,刀尖轻拍门櫺。
,提人头跑来跑去,总比提着胖子跑来跑去省事。见从迄今未取他性命,肯定不是看上了自己,下不了手云云,而是须经段慧奴确认身份再杀,以免偏误。
见从挺刀将他押离门边,以防他开声示警,杏眸一睨,阴阴冷笑:“天蜈老鬼呢,死哪儿去了?”那人面色灰败,闭口拒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