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放下画笔, 回头看了她妈一眼,拿桌上的shi毛巾擦了擦手,笑道:“习惯了不画几笔心里就缺着什么似的,空落落的。”
她月份渐重,学校那边就申请了家中自学,只要学期末参加考试就行了。
不过虽然不用再每天去学校,但跟教授那边的研究课题并没有断,自己的工作也从来都没有停过。
每天的时间排得很规律也很满。
她往汤碗看一眼,问她阿妈,道:“这个是什么?”
一边说着一边拿勺子试了试,笑道,“味道还挺不错,就是有点怪怪的。”
“白莲须煮鸡蛋,”
李慧茹笑道,“是徐阿嬷特地给你煮的,说是可以去胎毒的,这几个月都要喝。”
林舒笑道:“这边讲究真多。”
“听老人的话没错,”
李慧茹摇头,道,“这边的天气shi热,说孩子生出来容易起疮shi疹,这个还真不是假的,我打听过了,这边好多孩子生下来就shi疹,有的轻些,有的严重些,那情形可真是,不说孩子辛苦,就是想想都心疼……所以啊,你乖乖的,这事上,可不能不注意。”
林舒“唔”一声,道:“我听说那个很大机会都是遗传的,我跟进锡都没有这个问题,应该不会有的。”
不过“进锡”两个字那么自然的吐出来,那原本还很平静欢喜的心情却一下子就堵住了。
她忙吐了一口气,低头舀了一勺子再喝了一口,道:“很好喝,谢谢阿妈。”
李慧茹低头看女儿。
刚刚林舒自以为很快的掩饰都落入了李慧茹眼中。
李慧茹只觉心头像是被针戳了一样,疼得要命。
从三月中旬战争结束,到现在已经有二十天。
大部队虽然还没有撤回总军区,但一批一批的伤亡将士名单已经出来,部队里也已经能传出消息回来。
月初的时候陆旅长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出来。
只是没有进锡的消息。
得了陆旅长的信之后,阮老师就特意拿着信过来了一趟,前天才刚走。
陆旅长跟阮老师的信中提到说,二月底因为战事需要,进锡带了部队和主力部队分开进军,依路线看,应该是和另一个师汇合了,这样的话,撤军应该是跟另一个部队一同撤军,现在部队还有很多后续事情处理,传过来的消息会慢些,让她们稍安勿躁。
可是话是这么说,但李慧茹和林舒都知道。
梁进锡是部队军官,不管是撤军到哪里,以他对林舒的重视,只要回了国家的领土,通讯恢复,就应该会跟她报信的。
李慧茹看着林舒手捏着勺子,一勺一勺的喝着汤,纤细的手腕像是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断一般,只觉心如刀绞。
……这几个月来,林舒一直表现得乐观又开朗,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在外人看来,甚至可能有些没心没肺,可是李慧茹是做母亲的,却看出来她不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一直调节着情绪表现成现在这样。
所以原本她是不想她今天去烈士陵园的,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下来。
太多的情绪积压着,总需要一个渠道释放出来。
郊区烈士陵园。
李慧茹陪着林舒一起去的陵园。
丰丰和祯祯这一日都要上学。
林舒特意没有带祯祯一起过去,因为她怕他会因为外公的事生出对他父亲会不会回来的恐惧,早上的时候就交代了丰丰,让他晚上接祯祯放学。
韩稹开车送了她们进去,不过自己却没进去,只是在外面等着。
已经是下午四点,陵园里已经没有了多少人。
一块块墓碑,整齐得方正,肃穆得像是列着阵型,可是哪怕每个墓碑前都有鲜花,行走其间,也仍会从心底透出悲凉。
林舒走到顾照量的墓碑前,把鲜花放到了墓前。
那是她的父亲。
她跟顾家人接触得很少,没有人跟她说过多少他的事,不过顾老爷子后来却给她送了很多他的遗物,书,笔记本,日记,不多但却也能看出简单成长痕迹的照片。
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肚子。
她每次过来看他的时候,看着墓碑上那张照片,也不知道是不是军装的缘故,脑子里就是他跟梁进锡交叉出现。
梁进锡的话不多,也一直都很忙,但他却一直都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她想,如果当年他能够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话,他也肯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吧。
……如果有他在的话,也肯定不会让别人欺负她的。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其实很多时候她都不敢想太多他的事。
每次来看他的时候她也会隐隐恐惧。
……她害怕进锡会跟他一样,会在战场上,再回不来。
每一次,她都要再跟自己心理建设很久。
跟自己说,进锡他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