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笙大惊:“怎会如此?”
“老奴也是才得知,曹冲公子今夜突发急病,丞相救子心切,下令让许都所有医官郎中前来为冲公子治病,没能完成夫人的嘱咐,是老奴无能……”
“我去求求他。”她一刻也坐不住了,当即站起身匆匆说,“刘妈,拜托你先守着熊儿,我会把医官带来。”
连头发也顾不上理一理,她就这么蓬头垢面地跑向门外,心想就算跪在地上低声下气哀求他,也毫无所谓了。
相府太大了,她拼命地跑着,不知跑过多少回廊多少楼阁,头上的汗水混合雨水稀里哗啦地顺着脸颊滚下来,眼泪也在疯狂地掉。
她原来从来没发现这条路有这么远,怎么跑也看不到终点,茫茫然似是没有尽头。脑子里都是儿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喊难受的样子,以及他声声唤着爹爹。
地上shi滑,她一连摔了好几次跤,又以手撑地极快地爬起来,忍住疼痛继续抬脚往前。
环珮的院子终于映入早已模糊的眼睛,门外黑压压跪了一大片人,皆是心惊胆战的模样,全部紧张地观望着屋里的情况,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阿笙赶紧提起裙袂冲进去,看见一个素日相识的医官在门外候着,忙走上前对他连声道:“熊儿病危,请您随我去救救他,他的病现在只有先生能救,除了您我已经无人可求了。”
见医官面露为难,她心里越发着急,眼泪不由得全部牵扯出来:“先生,我是相府的大夫人,倘若您怕离了这里丞相降罪,一切有我担着,绝不会让您被迁怒白白受过。您发一次善心就能救一条性命,如今熊儿是生是死全在您一念之间了!”
她喉咙嘶哑,声音哽咽得不成语句,医官沉沉叹了口气,突然躬身朝她跪了下去。
“夫人,卑职岂能不想救五公子,奈何卑职人微言轻,真的不敢违逆丞相哪!丞相命我等连夜守在这里不得走动,言道若是仓舒公子有事即刻问罪我等,卑职家中有老有小,如若抗命不遵,便是要连累全家人的性命啊!”
医官已是伏在地上长跪不起,她愣愣地听罢,心中百味杂陈,何尝不明白医官亦是身不由己。
曹孟德,仓舒的命是命,子威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时间随更漏一点点流逝,她更是浑身焦灼,心痛得如同刀尖在搅。
她知道现在的熊儿一分一秒也不能耽搁,他还忍受着痛苦,等着他的娘带医官回去救他啊。
她是他如今唯一能依靠的亲人,可她却连自己的儿子也救不了。
众人默然地注视着这位平日高贵秀雅的卞夫人,披发凌乱,连脚上的鞋也没穿好,身上的素色曲裾全是溅上的泥垢与尘土。
她绝望地哭泣,整双眼睛被泪水浸泡得红肿发痛,一瞬间什么也顾不得了,脚步踉跄着想闯进去,却因为慌乱而双腿不稳,一下子跌倒在地。
众人忙上前扶她起来,她也不管自己此刻在他们眼中是如何狼狈,哭着冲里面大叫:“曹孟德!你不愿救一救你的儿子,我会恨你一辈子!我求求你了,我向你认错好不好,只求你救救他!”
我真的不想恨你啊,她在冰冷的地面上半跪着,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掉,不知不觉淌shi身下一大片青砖。
然而任凭她如何凄声哀求,面前那扇偌大的门始终紧闭,听不到半点期待中的声音。
她足足等了半分钟,沉默却折磨着最后的那点希望,慢慢地,彻底被硬生生毁掉了。
他还是没有回应。
“啪!”
一声清脆的碎响,骤然打破死寂。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阿笙摘下自己手腕上的玉镯,决绝地,毫不犹豫掷在地上。
顷刻那晶莹的白玉瞬间迸裂成数瓣,静静地躺在尘土之间。
皓白被雨水肆意溅上泥泞,却显得愈发光亮,流转的闪烁悄然滑过瞳孔。
第140章 一百四十 还剑
曹熊死在建安十二年的秋天。
阿笙把他葬在许都郊外的一处小山旁。那里天高云淡,没有高大巍峨的红墙,也没有庭院深深的禁锢。
只有自由自在飞掠天空的鸟,飘逸的羽毛扇起清新安逸的风,还有清澈得能见到底部小石子的湖泊,会时而荡起微小的涟漪。
她站在墓前,给儿子专注地挖土种了几株紫草花,想他乐以忘忧,不再知何为愁,何为苦。
“是娘对不起你。”她低低地说,“娘没能给你一个健康的人生,没能让你过上想要的日子,都是娘的罪责。”
她想起熊儿临走前对自己说:“娘,儿子终于解脱了,你别哭,更别再让父亲惹你不高兴了。”
他那时已经没有半点力气了,可还要拼命喘着最后一口气,努力地朝她笑,甚至抬起手试图擦拭她的眼泪。
然后还未擦完,他的手忽然垂了下去。
万籁俱寂中她唯独听见自己的哭声,以及深入骨髓的疼痛。
**
刘妈发现,一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