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声,脸颊上忽地挨了重重的一耳光,立刻爆开剧烈的疼痛,脑袋骤然嗡得作响。虽是在她意料之中,但身体还是猝不及防地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重心不稳栽向地面。
祸不单行,头一下子磕到了尖锐的桌角,径直划出一道口子。几秒后额角泛起灼热的温度,不知是不是血流了出来。
“阿瞒jian贼!”袁绍狠狠咬牙,那噬人的目光似要将她浑身贯穿。
阿笙忍着疼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想要维持仅剩的那一点尊严,但却被他充满杀意的眼神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只能用手肘撑着地面不至于完全倒下去。
忽然,一股寒芒瞬间照彻昏暗的营内,惊得所有人不禁一凛。
袁绍从腰间拔出剑,泛着冷光的剑尖直直刺向阿笙,堪堪在距离咽喉还有半寸的位置停了下来,他紧握剑柄,皱眉怒道:“孤要杀了你,为乌巢与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孤要让阿瞒小儿为他的Yin谋诡计付出代价,孤必要让他后悔!”
剑锋抵在脆弱的脖颈上,薄薄的肌肤下青白色筋骨分明,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起一伏,慢慢划出血痕,一滴滴鲜红兀自渗出来。
阿笙哪里还顾得上这股火辣辣的疼痛,连反驳的话也憋在嘴边,压根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里暗道天亡我也。
“将军息怒!”眼见着那剑锋即将挑破喉咙,荀谌突然喊了一声,伸手一把攥住剑刃,任凭血在指缝间兀自往下淌,也没放开。
“荀先生?”袁绍眉头紧蹙,不解地看向他,手中动作随之停止。
荀谌这才收回手,然后朝他躬身作礼,始终未看早已陷入呆怔的阿笙一眼,镇静自若道:“不过是个女子而已,杀了她如何能偿还那数千位将士的性命?依臣之见,倒不如留她项上人头,向曹孟德赚些更值当的买卖。”
见袁绍犹豫,他倾身走近主公之侧,望入后者怒火中烧的眼睛:“主公莫忘了,您要的是曹孟德的命,以及整个……天下。”
袁绍闻言,颔首沉yin数秒方收剑入鞘,猛地盯住阿笙,冷冷道:“孤暂且饶你条贱命,给孤押进大牢好好看管,若有异动即斩!”
地牢昏暗chaoshi,到处弥漫一股腐烂的气味与尸臭,不绝于耳的鬼哭狼嚎搅得阿笙本就烦躁的心愈加难受。
袁绍看来是真恨曹Cao入了骨,给她的饭菜皆是难以下咽的隔夜馊饭,要捂住鼻子闭上眼睛才能勉强咽下嘴。
她倚着墙壁坐在草堆上,边盘算着如何才能存活下去,边自己给伤口包扎着,这时外面发出锁链转动的当啷声响,她下意识抬头,发现牢门旋即“吱呀”一声开了。
她立刻低下头,猜也能猜到来者是谁,瞥都没瞥他一眼,自顾自将褴褛的被褥用力一扯,撕了块布条下来,往蜡烛上烤了烤。
正要往额头上缠裹时,手腕倏地被一只手有力地攥住了,耳边随即响起这几天以来听过的最温柔的男声:“我来。”
她没好气地皱眉,眼皮也不愿抬一抬,随即用力一把挣脱开他的手,“关你何事?”
他并不恼,仍是笑意轻浅:“卞夫人可是还恼着在下?”
“荀谌,我问你,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还是无心都无关紧要,但在下若不把你供出来,你就更不可能逃得掉,难道你还不明白在下的良苦用心么?”他谑笑般地弯了弯唇。
他的脸上好像戴了张不辨表情的面具,永远都是那副与世无争全无所谓的神色,却更令阿笙猜不明白他本意到底是真心要帮自己或者不过是在试探。
“那我真是要多谢荀先生啊,拜您所赐,现在这死牢外面日夜都有重兵把守着,确实更容易逃出去呢。”她撇撇嘴,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
荀谌往后仰了仰,丝毫不避嫌地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良久才摇摇头:“你这脾气还是没变,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呃,暴躁。”
“卞笙没记错的话——我与荀先生似乎并无什么交集吧?真是难为您还记得我。”她没好气地闷头说,视线转往别处不再看他。
“如此看来,在下的记性实在比卞夫人好太多,”他故作失望地叹口气,那真诚的目光几乎让人相信了他所做和所说的吻合,“卞姑娘当年的一颦一笑在下可都记在脑海里呢,只是可惜啊,原来卞姑娘自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瞧过在下,真是令人伤心呢。”
呸!阿笙在心里嫌恶地吐了一口,视线不经意瞥过他的面孔,刹那间有种在和荀彧说话的错觉。
看着这张与后者近乎一模一样的脸,过于熟悉而陌生,她想骂人终于开始没骂出口,硬是从喉咙憋了回去。
“你可说几句真话吧。”
“真话就是——”他沉思了一会儿,就在阿笙以为他要问出极其正经的问题时,他突然接着说了一句,“在下倒一直很奇怪一件事儿,至今也仍未想通。”
“说。”
“在下曾以为阿笙会嫁与文若,那声弟妹差点就能叫出口了,可是万万没想到阿笙居然没如我愿,倒真是令在下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