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一个地痞匆忙退去时将他撞倒,小孩本就摇摇晃晃站不稳,这下更是痛得在地上大哭,小小的手掌无力地挥动着。
可他的大人眼下也不知去了哪,曹昂立刻放开按剑的手,走近孩子身前,轻轻托腰把他抱起来,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安慰:“哥哥马上帮你找到娘亲,弟弟别哭哦,哥哥给你买糖吃。”
被一颗甜枣塞进小嘴,男孩果然满意地砸了咂嘴,眼睛眨了眨,嘴巴也停住了哭喊,整个人瞬间安静了。
“诸位百姓们,现在昂请你们回家各自拿水瓢水壶,在附近的清河边取水前来救火,由里正监督,每伍户务必要派一壮丁到位,火势熄灭后依次前往户曹处登记,许都安宁皆仰仗各位了!”
百姓本来见他威严的模样都有些战战兢兢,因震慑而不由得镇定,刚才却看到这位曹大公子温和文雅的另一面,顿时都放松下来,慌忙点头,异口同声高喊:“公子吩咐,我等定当遵从。”
曹昂闻言点头,向校事府微微躬身:“昂人微言轻,因此还要依赖各位大人相助,一者维护百姓秩序安定,二者昂还有一事相求,此火起势蹊跷,还望大人们找出作乱源头,惩之以警戒天下。”
说罢,他拱手弯腰深施一礼,语气凝重:“昂在此拜托各位了!”
“大公子放心,我等自当尽心竭力不负嘱托。”为首的连忙回礼,一个眼神丢下去,身后的校史们皆会意四下散开,分头执行任务。
“娘,大哥他好厉害啊。”乖乖巧巧依偎在身旁的丕儿突然感叹道,静静望着人群之前的哥哥,眼里充满崇拜,几乎要放出光来。
这时身后的人群中,忽然传来男子沙哑的嗓音:
“此公子虽贤德明锐,年纪轻轻处事仁厚,甚得人心,但某恐怕……”
话音戛然而止,突然转变成一声叹息,虽然轻得近乎耳语,但足够清楚地传进耳中。
阿笙猛然心头一沉,震惊地转过身,看见一名包头巾的中年儒士,他正紧紧盯着曹昂,眼里透出深郁,旋即竟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先生此言何意?”她顿时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开口相问。
中年儒士沉沉望了她一眼,“某恐怕,曹大公子面相命犯北斗,南斗掌生而北斗主死,怕并非福寿之人。”
阿笙听罢哑然失笑,偏过头去:“您这也真是怪力乱神之术,又与黄巾乱贼蒙骗百姓之法何异?曹大公子年纪尚小,说什么命犯不命犯的,也不怕我去告你个妖言惑众之罪。”
不料中年儒士眉目一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定定地看向她,扬眉开口:“卞夫人,某之相面准不准,某暂且也不敢妄下定论,但您若要将某划归黄巾张角之流,那可是您的错处了。”
一声“卞夫人”令她不禁惊讶失色,他居然直接识破了她的身份,对方灰褐的眼眸情绪难辨,酝酿着叠云般浑然的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让阿笙只觉自己内心每一处角落都被窥得清清楚楚。
这人绝非寻常凡俗,怕真是个世外高人。
她不自在地后退两步,“敢问先生何方人士,尊姓大名?”
“某姓朱名建平,沛国人氏,前来游历至此,今日……”
他躬身见礼作了个简短的自报来历,话音未落却被丕儿打断,“你是哪来的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敢来咒我大哥?我娘心软会放过你,本公子可不会姑息你这种危言耸听的假相士。”
说着,他厉声向不远处疏散百姓的校史喝道:“来人,给本公子将这江湖骗子抓了送进大理寺,好好审问审问,正正他的骨头!”
“曹丕!”阿笙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阻拦即将过来的校史,随即朝这位自称朱建平的儒士拱手欠身,“这小孩子不懂事,还望先生勿怪。但先生今日所言分明欠妥,天机之事不宜妄加定论,定数常有,下论断未免为时过早,再者先生泄漏天机也绝非善事,还不如为自己修个福报。”
她话说完,再施一礼,边拉着丕儿回身就走。后面的朱建平似乎答了些什么话,但她不想听也没这个兴趣去听。
“娘,你为什么要阻止儿子去整治这个妖人啊。”丕儿边走边显得很委屈,眼里露出不满。
阿笙没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掰过他的脑袋,严肃地盯着他,让儿子不禁畏缩地矮了几寸,语气如冰刃般严厉:“曹丕,你下次再敢对校事府的人呼来喝去,就等着抄八十遍尔雅!”
见丕儿目瞪口呆不敢说话,她继续训他:“你真以为自己是司空公子了不起了?连你大哥都对他们恭恭敬敬不敢怠慢,你又算什么?他们听你的话是不跟你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你使唤他们做事就是你的僭越无礼!”
“知道了,娘,”丕儿小脸低垂不敢再抬头,语气委屈巴巴,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些,“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一定听娘的话,娘说能做什么才做什么,不会再违忤您了。”
阿笙点点头,揉了揉儿子的脸蛋,一边享受着小孩子肌肤特有的柔软舒适,一边正经严肃道:“听话就就好,走,我们也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