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乐答完会的题,便将笔搁下,稍微数了一下自己能对多少。
一共是一百句,她答出来的已经有了六十七题,即便里头还有那么一两句记得模糊的,通过帖经这场考试也是有把握的。
计算清楚了,她揉了揉悬久了有些酸痛的手腕,再次将毛笔拿起,将自己不甚确定的题也写上。
模糊的题答完,就只剩下完全记不住的题了。
——其降曰命,其官于天也。_______,列而之事,变而从时,协于分艺。
这是《礼记》里头的句子,正是《礼运》那章。她甚至觉得自己知晓这句话究竟在书里的哪一页,但是就是无法想起来缺失的这句话是什么。
她的小脸皱起,苦苦思索。
礼……什么来着?
这卷子都已然被她答得七七八八,李轲自然早已答完。他坐在偏后的位置,与梁乐不在一边,只消微微抬眸便能看见对方的侧脸。
甚至能隐隐看见她面上的难色。
他扫了眼面前的题,略一猜测便知晓是哪道将她难住。
——夫礼必本于天,动而之地。
这道题在他面前的卷上亦是空白,他并未填上答案。
若是粗粗看去,便能发现梁乐所空着的题他都未写,仿佛两人有何感应一般。
这几日,梁乐背书之时他都在,对方究竟会什么,不会什么,可以说,他比夫子还清楚。入学试后他们便会被重新分班,他若是全部答对,只怕是与梁乐的最终名次有些出入。
他说过,他们会在一处,自然不能因为这事而分开。
斜前方的人似是在回忆之中搜寻到了遗失的片段,拼拼凑凑将空着的题填上了些,即使她心中知晓这些都是她自己胡诌出来的。
希望夫子看到她的试卷不会生气吧!
这场考试过得飞快,对于这些学子来说,帖经几乎是从小便会的题,不需思考便能答出。龚夫子甚至允许他们答完题便将考卷交了,可以提前离开学堂。
最后剩下六句,梁乐着实是记不起来,只好随意填填,力求不留空题,便将之交了。
她怕龚夫子瞧着她的答案吹胡子瞪眼,卷子一拿到夫子面前,便一溜烟跑出来学堂,临走前还记得回头望李轲一眼,看看他如何了。
李轲本就是在等她,见她离开,便也起身将自己的考卷交了。
他们辰时便开始考试,这会才过了一个时辰。除了他们,其余学子都还在上着课,书院里安静极了,除了偶尔能听见的念书声,旁的声音皆听不见。
天色亮得很,梁乐站在学堂外的小径上等着李轲。她出来时那一眼正巧与李轲的视线对上,对后者盲目的信心告诉她,李轲一定已经写完了。
于是她只要在这儿等着他交卷便是。
不出所料,不过一会,少年便从学堂中走出来。
小径的两侧是幽幽草木,过了盛夏,叶片已然由绿转黄,变得有些憔悴。
只是他走在这黄绿相间的路上,却有一股清风翠竹之感,似是夏日尚未过去,他正迎面而来。
“李轲哥哥!”梁乐朝他挥手,这儿没有外人,她不再注意对这人的称呼。
她向着少年的方向走了几步,缩短彼此的距离,问道:“你写得怎么样?”
李轲答道:“与你一样。”
“乱说。我好几题都不会呢,你肯定都写完啦!”梁乐以为他在逗自己,一点也没信。
接着她听到少年的声音于耳畔响起:“我不会骗你。”
“啊?”梁乐失笑,觉得李轲有点认真,“好啦,我相信你!”
现在还早,食肆也没有饭吃,两人决定还是回屋舍歇会。
梁乐推门进去,屋子里还留着昨天夜里被他们肆意放置的书本、火石,甚至还有被推倒的烛台。
她想到了昨夜的情形,脸颊透出一抹粉色,赶紧将这些杂乱的物件拾掇好。
昨天睡得晚,早上又起那么早,甚至在李轲的强势安排下,她还硬是被带去食肆用了个早膳,这会回来了屋子,见到自己的床,觉得困得不行,只想上去补觉。
方才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潘仁,他正抱着那本数算书如痴如醉,舍不得放手,估计是要看到下午考试了。但下午的数算她并不担心,没必要耽误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休息的用处大。
李轲注意到她眼底的青色,只说午时喊她起来去食肆吃饭,便让她去里头歇着了。
躺在床上的梁乐把床帘拉开一道缝隙,想悄悄看着外头的李轲在干什么。但床与门实在太远,无论如何也看不到外间的画面,她撒开手,让帘子垂下,渐渐睡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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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数算对梁乐来说过于简单。即便她十几年没学过这些东西,但曾经被数字支配的恐惧仍印在她的灵魂深处,以至于只需要看两眼就能回忆起。
考题的“鸡兔同笼”、“方田”、“粟米”、“盈不足”这些题她只需要知晓在问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