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番言论,既是因梁乐之提议,亦是他心中所想。二者汇于一处,他有感而发。
那夫子见此事已了,抄起桌上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大口,阔步往外走。
路过梁乐与李轲之时偏头看了他们一眼,也不知是否认出了与后者在书院门前有过一面之缘。他并未停留,挥着广袖便离开了。
龚夫子亦有了定夺:“阮学子此事情有可原,但坏了院规,仍应小惩大诫。本月这多艰堂就交由阮学子打扫罢。”
他面容慈祥,看了阮卓一眼,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走出堂门跟上前头那位夫子去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潘仁第一个兴奋起来:“阮兄!先生同意你入学了!”
阮卓怔愣一瞬,也是喜上心头,终于有了一分年轻人的生气:“是啊!我们是同窗了!”
梁乐严肃了一整日,此时终于有了些笑意,她习惯性地看向李轲,想要与他分享一下喜悦,接着又想到昨夜,脸色泛红,连忙挪开头不再看他,转而与潘仁他们搭话。
这边喜不自胜,闹成一团,另一边的桓东等人个个面沉如水,脸色难看。
桓东知晓自己没能辩赢对方,心中烦躁,不想再看这些人碍眼的欣喜,狠狠甩了甩袖子,扇骨击上椅身,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又立刻隐在嘈杂的雀跃声中。
他冷哼一声,也不管一同来这儿的其他几人,径自走了出去。
第39章 文学城首发 只看着我。
阮卓可以顺利入学,潘仁高兴得很,提出请大家去食肆用晚膳,要吃点好的把自己这两日瘦下来的腰身补回来。
虽然这事的确值得庆祝,但众人这几日都忙得焦头烂额,身体累不说,Jing神也不太好,兴奋劲过了就感到疲惫极了,只想回去屋舍歇着。
“明日吧。我得回去缓缓。”梁乐第一个拒绝,这几日的高强度作业是真的令她有些扛不住,仿佛把一年要看的书都翻了个遍。她不比这些同窗,后者都有基本的学识烂熟于心。她顶多就是背了背千字文,幼时念过几句四书五经。可以说,方才在堂上辩论出来的那些话都是她这两日临时翻找出来的,从翻阅到理解再到运用,实在是花了她太多Jing力。
如chao水般的疲惫涌上身躯,她摆摆手与在场众人道别,临走前看了眼潘仁所谓“瘦了的腰身”,不发表看法,对他说道:“你也别带阮兄闹得太累,明日还有早课,带阮兄温温书吧。明日见。”
“好吧。”潘仁见他们都不愿与自己一同庆祝,一时之间喜悦之情也褪了不少,耷拉着眼睛有些失望。
梁乐见他这副模样,本来就小的眼睛更是要看不见了,忍不住笑笑,驱散了些疲意:“你这是干什么,阮兄又不会走,想何时庆祝不成?”
她又招呼阮卓两句,接着便离开了。毕竟阮卓与潘仁同住一屋,两人互相照顾才是,她还是管好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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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乐到了屋舍,趁着推门之际,头微微向后转了几分,偷偷瞄了眼身后的人,结果正好对上那人的眼神。
她赶紧摆正脑袋,假装自己从未回过头。
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李轲。
昨天夜里,这人突然抱住自己,少年人的体温隔着衣衫都传递给了她,甚至现在想起来,似乎那股热度还环绕于周身,惹得人脸色发红。
那时她愣在原地,被抱了半天才将人推开,飞速跑回床榻之上裹好被子。
她心中无数猜测涌现,却又一条条否定。
这事闹得她惦记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白日还被潘仁误以为是她也彻夜翻书,大为感动,搞得她无从辩解,只好默认了。
阮卓的事终于解决,她也能清空被“孔孟”、“圣贤”之语充满了的大脑。
但被高强度使用过的脑袋显然不是能被迅速放空的,她只觉得脑袋涨得很,思绪杂乱,什么也无从理清。
尤其这件事本来也不是轻易便能想明白的。
坐在软垫之上,她痛苦沉思,为了李轲不同寻常的态度,也为了他突发奇想的举措。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在她的脸快要皱成苦瓜的时候,一杯温水摆在了她的面前。
是李轲给她倒的。
少年坐在她的对面,拎着水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话语中带着关切:“说了一天的话,声音都哑了。”
被他这么一说,梁乐才意识到自己喉咙干得发痛,说不出话。
方才与桓东他们争辩,本就未备上茶水,又言辞激烈,早已口干舌燥。只是这些不适俱被那股子上头的状态压下,直到现在缓过神来才有了感觉。
她迟疑片刻,眼神在桌面上另外空着的两个茶杯游移,考虑要不要给自己重新倒一杯水,不喝李轲摆在她面前的这杯。
但这样似乎又有些刻意。
眼前忽然闪过昨夜少年微红的双眸,她心头一软,手指也不由得贴上了杯壁。
不就是一杯水吗,喝了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