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地铁到站了,怜江月被人潮挤了下去,他匆忙和风煦微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挥了挥手。风煦微站在车厢里,朝他点了点头,也挥了挥手。地铁开走了,怜江月原地转了一圈,地铁站看上去是那么新,他跑去了楼上,找了个工作人员就问:“您好,请问八七年的时候有这一站了吗?”
怜江月点开这条关联搜索链接,得到的只有一条注释:玉盏,酒的别称。
地铁轻轻摇晃,每个人也都跟着地铁轻轻摇摆着身体。
怜江月小心地握住了风煦微的手。
怜江月的脸靠在风煦微的耳边,他又觉得他只能闻到风煦微身上的气味,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心跳,只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了。他想到小时候,风煦微来山里小住,他们在雁荡山里寻找大山雀,周围都是树,他们一声一声学着雀鸟的鸣叫声,他们走啊走,找啊找,周围又好像一棵树都没有,只有一道道光,他们就牵着手在那些光里穿梭,走得很不稳,身体也有些摇晃。他后来经常会梦到这个场景。
他左右看了看,早点店里大家都专注地吃碗里的东西,人少,他们坐得又是角落的位置,不怎么打眼。
确实是早高峰了,怜江月上了地铁就不敢动了,密密麻麻都是人,就坐一站,他生怕错过了下站的机会。风煦微想往里挪一挪,可也挪不动,他往车厢里看了一眼,微微低下了头。怜江月就伸出右手抓住边上的把手,他的手臂恰好挡住了风煦微的脸。他看了看周围,确实有不少坐着的人在睡觉,在打手机游戏,还有站着睡觉,站着看书,站着跟着视频学英文的。所有人都在自己所拥有的方寸之地尽可能舒适地忙着自己的事。
怜江月在卞家学徒这么多年,还是学徒的身份时,食宿都在师父家,身上穿的,平日里用的也都由师父师娘包办,成年之后,正式挂名出师,开始上手做一些订单,卞如钩都会支付他报酬。而他成日守在山里,平日里就爱爬爬山,和花鸟虫草为伴,没什么花销很大的兴趣爱好,他收到的报酬里的很大一部分,他都会补贴给卞如钩,作为自己的食宿费,其余便存下来。到了去杭州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存款已经足够支付自己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可老师父偏不让,说大学是他非要让怜江月去读的,学费生活费自然由他负责。怜江月拗不过老师父,只得听从。不过,老师父给的生活费,他也全都存了起来,他实在是用不上——他吃饭就是去食堂,业余时间不是和卞如钩泡在实验室,就是去图书馆,同学之间的聚餐出游,什么看电影,什么庆祝某某的生日,什么唱k,打球,他都没兴趣,拒绝了一两回之后,也就没人来邀请他了。遇到周末,卞如钩会喊上他一块儿去外头找一家饭馆喝上几口酒,他才会去学校外面走一走。
毕业那年,怜江月跟着师父回到了山上,过春节时,他把那些年师父给的生活费,外加那四年的学费,包成了个大红包给了卞如钩。卞如钩收到这么个红包,是又开心又生气,直和怜江月说:“我们师徒这么多年,你还和师父分这么清楚?”
他就在网上临时找了个离公园很近的小宾馆,就在新民大道上,价钱合适。他先预约了一个星期。
他又说:“我还要去拿车,再晚些车估计就要被拖走了,就不继续给你当地陪了。”他问道,“你今天就去泯市?”
之后,他查了查银行存款,还颇有余裕,足够很长一段日子的花销了。
卞如钩哈哈一笑,道:“那等这笔钱用完了,
怜江月着急解释:“这些钱就当我预先给师父的,往后我在您这里住的几十年的食宿费吧。”
他先去找饭店前台问了问,这一整晚都没人来找过他。回到房间一看,他留下的字条还在原位,也没有人给他留下只言片语。窗户还开着,窗台上没有任何有人进出过的痕迹。
怜江月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想到就想立即去做。”
风煦微笑了笑。两人吃饱喝足,就去了附近的地铁站。
怜江月对泯市实在陌生,别说去过了,就连听都没听说过。候机的时候他先上网搜了搜怜吾憎当时给他的上官玉盏的地址,新民大道36号友爱小区5栋501室。地图上显示,这地方现在是个街心公园,离市中心的步行街很近。公园是十年前才建成的,至于它的前身——友爱小区,以前是地质勘察局的职工楼。网上能找到的信息也就这么多了。而搜索“上官玉盏”,搜索引擎给出的信息只有一条:您是要搜索玉盏吗?
怜江月突然想到,他和风煦微在夜店里靠得都没这么近过。他就笑了出来。风煦微看到他笑了,也摇了摇头,笑了出来。
怜江月就收拾了东西,退了房,去了机场,买了张往泯市去的机票。
年轻的工作人员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怜江月就走去一边,上网搜了搜,也搜不到,他也就回去了饭店。
这是他从少年时就反反复复,频频梦见的一个梦。
风煦微说:“早高峰的地铁,补眠,打游戏都来不及,谁还顾得上注意别人啊。”
第24章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