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竟是弹劾她爹的奏章!
天色黑沉,朔风吹的窗纱簌簌作响。顾菁菁如同水上飘零的浮萍,无根无依地站在那儿,手一抖,明黄奏章便掉在地上。
元襄弯腰捡起来,轻巧扔回圆桌上,“先前有几位同僚将这些奏章送到了我那里,念及咱们这层关系,我便私下拦住,将它们带来让你先过目。永泰五年,顾尚书考课徇私,导致黜陟不公。永泰六年,中举的士子定籍不当,引得寒门有怨。以此类,桩桩件件倒还不算什么大事,但这个……”
他用指头点了点最下面的一本,“有临安商人以营生为由向顾尚书借了三百两银子,多付了五千两利息,以此为自家品行不端的侄儿买官。这可是犯了朝廷大忌,若被捅出去,你爹怕是天官难保了。”
卖官卖爵,轻则抄家流放,重则可是要诛九族的!一系列指控让顾菁菁傻了眼,恍如坠入幽冥鬼境。
元襄看出她的恐惧,心知火候道了,好整以暇坐在圆凳上,“别怕,若你答应为我办件事,这些弹劾我会为顾尚书压住的。”
顾菁菁一怔,“王爷需要我做什么?”
“也不是什么难事。”为防节外生枝,元襄没有提及鸩毒之事,避重就轻道:“我要你去接近陛下,让他心甘情愿的将你接进宫里当娘娘,你只需要做我的眼线便可。”
他朗然笑起来,“你因为我退了婚,我再还你一门亲事,可好?”
狼子野心从他那双眼睛里疯狂涌动,顾菁菁恍然大悟,这是要拿她当棋子!
她急促的呼吸着,心头那点希冀分崩离析,指尖都在颤抖,“不,不行……我不要这门亲事……”
元襄对她的情绪了如指掌,往前探身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拉。她毫无反抗之力,即刻扑进他怀里。
软骨绵绵,惹人怜爱。他低头覆上她耳畔,气息炙烫,蛮横地扑在她的面颊颈间,“放心,你为我办事,我自然亏待不了你。荣华富贵,金银珠宝,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温柔的宠哄简直可以迷人心智,而在顾菁菁看来,这就是她的催命曲。
一入宫门深似海,何况元襄并非真心扶持皇帝,这里面定是暗流涌动。她只是一介弱女子,不想卷入惨烈的朝堂之争。
——还不如当个玩物。
“我不要,什么都不要!”顾菁菁跪在他身前,发狠似的攥住他衣襟,“我已非完璧之身,无法服侍陛下……求您,菁菁求您救救我爹!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别让我进宫!”
她咽了咽喉,蕴满泪的瞳眸清亮如星,里头的悲凉透人心骨,“菁菁以后一定好生服侍王爷,求您了……”
昏暗的光线下,她环住元襄的脖颈,嫣红的唇瓣在他耳畔颈间游走起来。
笨拙而生涩的讨好让元襄气息愈沉,眉眼间的快活呼之欲出。她的手徐徐移到他腰间,解开他的玉带,噙着泪沉下头去。
眼见她想做那些卑贱女人的勾当,元襄忽觉厌烦,登时揪住她的衣裳,将她提到自己面前。
两人的鼻尖尽在咫尺,他轻嗅她鬓发间的芬香,沉声道:“菁菁,我的确对你偏爱一些,但一码归一码,这可是正事。别再跟我讨价还价了,女人在我这里最不值钱。”
顾菁菁见他不可置否,眼睫上沾起细碎的泪珠,“王爷后院里那么多女人,为什么非要选我?”
“这容不得我挑,是陛下喜欢你。”
“不可能。”顾菁菁只觉可笑,“我与陛下从未有过交集,除却……除却陛下来顾府,我连龙颜都不曾见过一面。”
“你没见过他,又岂能保准他没见过你?这件事我早有调查,你且按照我说的去做就是。”
不容置喙的语气让顾菁菁烦闷至极,心口极速起伏着,“王爷位高权重,利用一个女人做事,难道不怕为人不齿吗?”
元襄不以为意的笑起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有文人墨客才讲究什么风度,我只是一介俗人,世间万物对我来说皆可作为登天石。”
真是恬不知耻!
顾菁菁瞪着他,死死咬住嘴,直到渗出血珠都未松开。
屈辱和羞恼在心头反复更迭,一点点吞噬着了的理智。她倏然起身,一把扯下项链,猛砸在他的脸上。
项链坠在地屏上,一颗颗花丝攒珠四下崩散,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顾菁菁扭头就跑,而身后一道寒凉不耐的声音遽然响起:“我给你三天时间。”
她顿了顿,随即夺门而出。
守在廊外的宁斌见到这种光景,踟蹰少顷,走进屋内询问:“王爷,顾娘子怎么——”
“随她去。”
元襄揉了揉被砸疼的脸,一股火还在体内烧胀。他走到轩窗前,将棂子推开一道缝隙,迎面而来的凉风让他清醒了不少。
没多久,就见顾菁菁就失魂落魄的跑出飞来阁。
直到顾家马车拐入旁街,元襄适才收回目光,抱着臂弯倚靠在墙壁上,心头隐有几丝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