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电话对面是个年轻的小女警,业务有点生疏,“您是暮……暮成雪……吗?半个月前您在我们局做笔录留下来这个号码。”
“我是。”
“是这样的,最近发生了一起比较恶劣的械斗事件,有小规模的人员伤亡。”小女警说,“我们调查发现,参与人员都是有案底的,所以问您几个问题,请不要紧张。”
接下来她就把半个月前的一些细节跟暮成雪对了一下,然后才告诉暮成雪实情:这群混混大多数未成年不好处理,被关了几天出来又故态重萌,结果这次碰上硬骨头,好几个都被打进了医院,有人供出了暮成雪的名字,说一定是他报复。但这一点并不可信,因为这群人口供并不一致,说的都是被他们勒索或是围堵殴打过的人,大概也知道自己做贼心虚。
“还有就是,参与械斗的主要人员,有一个叫周清的,请问您认识吗?”
暮成雪沉默了一下:“不认识,怎么了?”
“他打伤了很多人,自己也住院了。有人口供里声称他是和您一起的。”
暮成雪半个月前就咬死周清不认识自己,只是路过,半个月后还是如此,警察就没有说什么,还告诉他周清的行为可以判定为见义勇为进行褒奖。暮成雪听得心里添堵,心想早知道还不如说他们认识。
他心绪不佳,家人也看出来了,但是都没问,不想给他添乱。最后还是父亲私下问了这件事,倒是比他豁达得多:“周家不是东西,这是一回事,他帮了你又是一回事,再说了,现在互联网这么发达,知恩不报,说出去怕有人戳我们家脊梁骨的。”
“……我还不想看到他。”
“没事,我和你妈妈去。”父亲安慰他,“买点水果,去医院看看,很快就回来,你就不要想这个事了。”
“这几年我不在,你不容易,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回家了,有家里人给你撑腰呢。
暮成雪像个小孩子一样靠在爸爸肩膀上,被他顺了顺毛,一时五味杂陈,“我们家有谁是容易的,都不容易。”
“没谁活着是容易的,所以别跟他们家似的,把事情做那么绝,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又是一天下班的时候,暮成雪随着人流一起通过马路,身影被手提袋压的摇摇晃晃。他能感觉到旁边有人在看着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跟着他,时不时想伸手出来帮他拎东西,但就是不敢上前。
他没搭理,自顾自过了马路,人流四散,只有他走向狭窄逼仄的筒子楼。他步伐加快,周清不小心碰到了他,给了他发难的机会,暮成雪问:“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顺路……真的就是顺路。”
暮成雪反问:“你顺路到我家去了?”
两个人已经走到暮成雪家楼下,再怎么顺路也没有这么顺的,周清只好老老实实地往前走,不再跟着暮成雪。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转过头跟他说:“我出院了。”
暮成雪乜他一下,意思很明显:和我有什么关系?周清就硬着头皮解释:“谢谢你爸爸上次来看我。”
“还有,你要是拎不动,我能帮你——”
话都没说完就转身走了,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周清看得难受,情急之下,对他大声地喊了一句:“立夏了!你晚上出来能看到天龙座!”
暮成雪的背影僵了僵,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上楼。周清却如释重负,他知道,暮成雪还是听见了。能听见就好,他看着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影子,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虫鸣渐起,春花乍谢,夏天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