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出了超市,吃力地拎着大购物袋回家,他手劲小,体质也很差,走几步就要歇歇,停下来揉一揉被勒出红痕的指关节。就这么走走停停到了人行横道,语音提醒他还是红灯,他就放心把东西放在脚边。
路过的人看到他身材瘦弱又用手杖探路,看出来他的困难,有人问他要不要帮忙,他摇摇头:“没事,我走几步路就到家了。”
今天是特殊情况,袋子里装了果汁和酸nai,以往只需要买点菜,还是很轻的。
妹妹正在长身体的年纪,家里苦了谁也不能苦她。小姑娘懂事不说,但是去超市的时候眼睛没少瞟零食饮料,继母很不好意思地私下告诉了他,他就拿着字条一个个问售货员,让人家给他拿的。
本来只打算买妹妹想喝的果汁,听到酸nai在促销,暮成雪想到父亲出狱后胃就一直不太好,监狱伙食毕竟不比家里。给他买点酸nai,也算帮他改善身体状况。
他放下东西没多久,绿灯就亮了,只好拎起来继续走。好在过了人行横道,再走几步就能回家,暮成雪拄着手杖往前探了探,正欲迈步,突然被人一把拽了回来。
一辆闯红灯的摩托车几乎是从他鼻尖擦过去的,旁边的路人先是惊惧,随即开始大声抱怨不守规矩的摩托车手。暮成雪惊魂未定,抬头对拽了他一把的好心人道:“谢谢你。”
那人一声不吭,夺过他手里的塑料袋,扶着他的肩膀就走,暮成雪跟他解释:“我再走几步路就到家了,很快的……”
没用,他力气小也拗不过别人,只好被人带着过了马路。那人也不把东西还给他,牵着他空的那只手让他带路。暮成雪只好拄着手杖把这个陌生人带到了自己家楼下,对方还没放手,他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我到家了。”
对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暮成雪试图挣了几下,他才回过神放开,把东西还给暮成雪让他回家。他拎着东西有点吃力,被沉重的袋子压的都有点高低肩,还要用手杖探路上楼梯,一瘸一拐的。
暮成雪每天早上七点出门去上班,晚上五六点下班,顺路买个菜回家,每周双休,晚上七点会陪家人出来散步。他是闲不住的性格,周末还去熟人面包店帮工,尽管妹妹已经过了贪那几口剩甜点的年纪,但这是他能想到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对这个家最大的帮衬。
附近的邻居都知道他失明的事,孩子都被家人教过,不可以对这个哥哥指指点点,人家遇到困难要帮忙。暮成雪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能自己做的事情坚决不麻烦邻居。所以当他被人帮忙拎着东西送到楼下时,邻居还以为那是他的朋友,第二天打招呼问了他一句。
“不是的,他坚持要帮我拿东西,我拗不过他。”
邻居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感慨:“那说明世上还是好人多嘛。”
“也可能是顺路吧。”他想起那个人紧紧握着他的手,有些不自在起来,“我去上班了。”
秦熙熙之前跟他说的不是假话,做盲人按摩的确很累,一站站一天,他几次怀孕都没休养好,腰已经废了,年纪轻轻已经要带护腰工作,别人休息的时候都找个僻静角落抽烟喝茶,只有他迫不及待坐在按摩床旁边的椅子上,按一下酸痛的腰眼。
但是他工作很努力,这一点没得挑。同事跟他没几个深交的,但也对他没什么恶感,只觉得他安静不合群。暮成雪没有改变自己的意愿,几年前的经历给他留下的烙印至今仍在隐隐作痛,他宁可余生都困在自己一个人的茧房里,也不想走出去接触新的人事物。男人的粗嗓门和手上的茧子会让他本能地害怕,女人的轻言软语和香水味又让他觉得自卑。他已经是不能融入人群的异类,也不敢再奢望得到除了亲情以外的关怀。
所以他很快把那个陌生人忘在脑后,下班照例去超市买菜。路边摊传来小酥rou和炸排骨的香气,他想起妹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肯定喜欢吃这些零食,就准备买一份。摊主是个年纪很大的老nainai,费劲地跟他解释,自己没有微信,收款码是儿子的,希望他能给现金。
“可是我没有现金啊。”暮成雪翻了翻口袋,他没有用现金的习惯,毕竟摸索金额太费时间了,但是老nainai也很可怜,只是想赚一点私房钱而已,不由有点抱歉,“那我明天再来吧。”
“没事了,没事了,你拿着吧。”nainai突然把刚才做好的炸排骨塞给他,“有人帮你给了。”
暮成雪感觉到旁边有个人接过了食品袋,塞进他手里的超市购物袋,然后又是不由分说地替他拎着东西,扶着他的肩膀过了马路。暮成雪根本拗不过他,只好小声说谢谢。
“你是昨天那个送我回家的人吗?”暮成雪失明后其他的感官格外敏锐,一下就回忆起了熟悉的感觉,“我看不到,如果认错了,不好意思,还是谢谢你。”
那人没有回应,看来他猜对了。暮成雪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说,随口问他:“你也是住附近的?”
连着两天一个点儿碰到,是路人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应该也是跟他一个时间下班的。
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