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感到这个怨声载道的儿子发泄得差不多了,随即也开始整理自己脸上的委屈和无奈,最终归于不喜不怒的平静神色,继续伏低做小地表达着母爱:“宁儿,莫要再生气了,为娘是因为相信你一定能还魂才这般所为。想当年,娘冒着被杀头的风险向富阳军传递军报,还不就是为了保你一命。宁儿,你要相信为娘的一片真心。”
离宁已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你的命是我给的,需要的时候我可以随时取走。
于是带着些揶揄道:“夫人有胆有识,行事当机立断,自愧不如!这一回就当是我向夫人报恩了。”
卢芸听出了这话中的讥讽之意,脸上微微一红,轻轻用手中的帕子遮了下一侧脸,像是要借此举来掩饰心中的愧疚。
她眼睛一直紧盯着离宁的脸,继续适应着这张严枫的面孔,见他的暴怒神色似是已消解掉了不少,赶紧审时度势地堆出一脸的抱歉和慈母温柔:“宁儿,娘知道你心里有气,娘给你赔不是。你不是一心想复家复国吗?为娘这般所为,确实有些铤而走险,但却帮你兵不血刃地实现了愿望啊!”
离宁未有接话。
卢芸见他不语,眼中放光地继续表着自己的功劳:“三日后的世子册封大典一结束,宁儿你就是整个仙界的皇世子,仙君的接班人,将来就是顶天立地的一代君王,这不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心愿吗?原来,我兄长的那一卦竟是算得很准,宁儿你果然是王者之命。”
离宁听她提醒自己这是因祸得福,不屑道:“夫人,你不是才劝过我,莫要想着什么复家复国,活着就好,我也是因听了夫人的劝,已经想通了,准备远走高飞,偏安一隅地活着。”
卢芸见他在卖关子,拿出她一辈子都不缺的耐心,继续开导道:“宁儿,此时非彼时,那时你什么也没有,可现在你是天时地利人和,四时气备啊!”
离宁斜睨了妇人一眼,道:“但是,夫人,若我告诉你,我并不想顶着别人的皮囊,过别人的生活呢?”
卢芸面露不可思议的神情:“宁儿,你怎么舍得放弃多少人都奢望不到、汲汲所求的尊贵身份呢?”
离宁一侧嘴角微扬,似一抹不屑的笑:“但别人所求并非我所求。”
卢芸收敛住面容中的不解神色,语重心长道:“宁儿,娘知道你是在开玩笑,当年富阳军谋反,不就是为了一个执政天下的野心吗?”
离宁听她这样说,思绪恍惚中像是停在了某个地方,那个地方是他以前从未想象过的,而是近些日子里,时常会在梦里出现的地方,那里有蓝天白云、青山碧水,有桃花,有茅舍,有牛羊鸡鸭,当然还有位噙着笑的佳人剑舞翩跹。
从小到大,在父亲和族人的影响下,离宁觉得自己应该就是那个最终成王之人。
但富阳军兵败后,他如落叶浮萍般飘零的那几年里,虽也曾有过壮志不能酬的心碎,甚至也做了许多的努力想要东山再起。
当再一次一无所有之后,他带着一线希望来到仙居山。
命运有时真的很会捉弄人,短短的一天时间里,他多了个亲娘,他知道了那块玉的秘密,他死了,他又活了。
本来他已经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上天剥夺了他所有的希望,也许就是为了助他绝处逢生,去到另一个地方,去过另一种生活。
他时常会有一种错觉,只要上天能满足他一个小小的愿望,也许他就别无所求了,成不成王又如何?
难道裹着别人的皮囊做着成王之梦,真的是他的命吗?
离宁的沉思,让卢芸以己度人地以为他在做着成王之梦
:“宁儿,母亲定会做你的坚强后盾,助你登上仙君之位。”
离宁的思绪被打断,冷冷地勾了一下嘴角:“夫人,你还是在把我往火坑里推,我顶着这身皮囊就如每天在刀尖上行走,早晚会被戳死的。”
惯于谄媚逢迎的卢芸说些鼓动人心的话那是易如反掌:“宁儿,为娘相信你的聪颖和胆识,想当初,仙界各地贴满了你的通缉令,你都能轻而易举地进入仙居山辖地,蒙混进我兵部尚仙的府邸,这不就是宁儿你最擅长之事吗?”
要换做是多年以前,离宁能有这样的机会深入仙界政权的制高点,不肖卢芸动手,他自己都可能会把自己了断了,以死一博,不成功便成仁。
但时过境迁,他觉得这一切都来得太不是时候,亦或是太突然,自己还来不及消化。
他并没有绝处逢生后可以激流勇进的兴奋,有的却是一种骑虎难下的无助感。
他心中刚刚萌生而出的那些对渔樵耕读、闲云野鹤的向往,还有能得一佳人,为其画眉折花的愿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打得支离破碎。
他不想再谈论什么成不成王的话题。
☆、什么解药
离宁抛开那个令人措手不及的话题,转眼至当下:“对了,我的尸体是不是还泡在翠湖的水里?”
这样一句话问出口,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诡异。
屋内的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