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宁似是很不习惯她这般的语气说话,微微拧了下眉头,避开了对方的眼神,一侧嘴角上扬,露出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先是轻哼了一声,随即道:“若是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夫人,你不是问我来卓府做什么吗?我就是来寻这香囊的主人,本以为这主人能与我同仇敌忾,共建复仇之业,看来是我想多了。”
卢芸听他这样说,语气变得愈发温和:“离宁,我可不懂什么家仇国恨,什么黍离之悲,我只知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rou。”
离宁听到这样直白的一句话,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不仅未有一点感动,反而是满心的厌恶。他眼睛继续闪躲着,没有再应声,脸上的表情中流露出满满的“不甘心”,似是十分不情愿接受自己找到亲妈这样的事实。
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卢芸已读懂了那副神情,眼前这个亲儿子,不仅对她的话不以为然,对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亲妈,似是也不愿相认。
卢芸说不上有什么百感交集,倒是看着离宁一脸的诧异,竟似有些胜之不武的快.感。
其实自第一日见到离宁,便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直觉,那与离番有着几分相似的神情被她从那一脸胡子的伪装下敏锐地洞察了出来。
此刻,禅房内的二人忽然都归于静默,一种尴尬的气氛笼罩着屋内。
卢芸扫了一眼离宁那似是仍旧未从惊异中缓过来的神情,顺势又低头扫过手上的两样物件。她从他身上除了搜出那个香囊,还有一块玉锁。
妇人抬起一只手,将那玉锁悬挂于眼前,视线聚焦在那枚玉锁上,眸中竟然放出了光,声音也不似先前那般喑哑,而是充斥着惊喜:“倒是这块玉,竟然在你的手上,真是没有想到!”
离宁听她这样问,目光一滞:“什么?这块玉怎么了?”
还没等卢芸回应,忽听屋外放风之人冲屋内轻轻咳了一声,那是卢芸与她约定的暗号,若是时间太久或外面有什么情况,须得这般提醒屋内之人。
离宁听到那声咳后,头向房门处微侧了一下,当再次将头转向卢芸的方向时,忽然眼前飘散过来一团带有香气的粉末,随即,这个刚从昏睡中醒来没多久的男子再一次就地晕厥过去。
卢芸故技重施,向他施了迷魂药粉。随后,起身走近房门处,冲外面轻唤了一声:“来人。”
屋外之人随即开门应声,听到屋内之人继续下令道:“去把那几个暗卫叫过来,处理一下后续事宜。”
***
青城山竹林中的初相识,成就了一对怨偶。卢芸那时毕竟只有十六岁,在那般危难之时,得遇搭救之恩,加之离番又是个风流倜傥,仪表堂堂的仙家贵公子。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自是被触动得心生情愫。
离番是个很会讨女孩欢心的世家公子。初见那日,亦是被那貌美如花的少女所吸引,对其一见钟情。
但离番作为富阳王的继承人,婚事早就被家中的长辈安排了,十九岁时便已娶了妻室。
可是为了能得佳人芳心,在卢芸面前十分不坦诚地隐瞒了已婚之事,祭出各种甜言蜜语和山盟海誓,许诺要将她娶为正妻,且绝不纳妾。
其实卢芸何尝不是骗了离番的,卢芸一直未有向他坦白自己仙家小姐的真实身份,只是想用那低微的婢女身份来考验一下这个男人对自己是不是真爱,是否是无论自己出身如何,他都能情比金坚。
二人交往中倒是也情投意合,离番从未嫌弃过卢芸身份卑微,这让卢芸很是欣慰。
卢芸一直以为离番名花无主,整日里做着能当富阳王世子妃的美梦,被那卿卿我我的甜言蜜语迷昏了头脑。
在一次酒后不自持中,二人便情不自禁地偷食了禁果。
而这一边,毫不知情的卢福一心想让小妹有机会能结交兵部尚仙家的大公子,便经常去上清宫走动,还特意托人牵线搭桥,引荐他与卓胥相识,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总算是在卓胥面前混了个脸熟。
卢福这边还在运筹帷幄地为了成人之美而做着各种努力,而卢芸那边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卢芸彼时毕竟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这种事情自然是羞于向大哥启齿的。加之离番本就心中不坦荡,一直反复叮嘱她要先将此事保密。说是等回了富春山便会第一时间向家中长辈请示,并许诺定会来青城山迎娶她。
热恋中的少女自是对有情人言听计从,所以二人的交往一直是偷偷摸摸、秘而不宣的。
后来卢福打听到兵部尚仙家的大公子卓胥已经有了婚配,便无不遗憾地把这个坏消息告诉小妹卢芸,却出乎意料地听到了她不以为然的回应:“兄长,不必费心了,小妹已经把自己的终生大事安排妥当了。”
在卢福的追问下,卢芸便将自己与离番私定终生之事坦白了,至于他二人好到什么程度,自然是不便交代得太清楚。少女天真地以为,能嫁入官贵之家的心愿已是十拿九稳。
卢福听到这件事后,着实吃了一惊,富阳王世子离番的家世,他早就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