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过脑子,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得罪了人也不自知,自知了也不反省,反省了也懒得改,直至毕业工作也没有多大长进。
还是到了这一世,时时回想前事,他才开始意识到自己从前有多傻缺。
不过意识到归意识到,他现在还是懒得为为人处世多费心思,之前惦记着李唐时还上点心,总想着求个好人缘以便照应她,如今李唐自己对自己的命数满意了,他还争取个什么呢?爱咋地咋地好了。
话说回来,若说梁芳心里恨他,还嚷嚷得众人皆知,足见这人城府没多深,是个没咬人就露齿的狗,也不怎么可怕。这是件好事。
好,没事了,睡觉。
在昭德宫里吃的比廊下家的大锅菜好多了,直房的条件也比廊下家好,屋里家具精致,床褥也高档,只是头一夜睡在这里,汪直有点认床,睡得不太踏实。他觉得自己是被惯坏了,原先在押运路途中时每天连脸脚都洗不成,跟一群人挤在大车里睡,一宿闻着臭脚丫子味,他照样睡得好像死猪,可见现在是太闲了,体力消耗太少才影响了睡眠,明天得找点活来干。
万贵妃被唤去乾清宫过夜是常事,有时还会一连在那边住上两三天才回来,这次她倒是次日午膳前就回来了。昨晚出了一件对前廷影响巨大的事——内阁首席辅臣李贤过世了。
李贤是当代股肱之臣,这两年与皇帝配合治国也很默契,今天皇帝听说了噩耗之后心情很低落,外加有很多公事需要处置,就让万贵妃先回来。
此前刚出过一件小事,因周太后为皇帝不去临幸其他嫔妃多抱怨了几句,皇帝就连续两日去临幸了景仁宫的柏妃,柏妃素来性子张扬跳脱,在坤宁宫请安时不□□露出得意之态,其余小宫妃也纷纷捧场逢迎。
其实这时的后妃们远不至于像宫斗剧里那样针锋相对,不论心里怎么想,大家凑在一处说话还是一团和气,连冷嘲热讽都不会有,柏妃也不过是春风得意了些,不至于真来当面向万贵妃示威。
况且谁都知道没有哪个嫔妃能抢得走她的圣宠,只是万贵妃在丧子不过月余的时候遇见这种事,终归是堵心。皇帝也是有益弥补她,这次才招她去乾清宫过夜。寻常的嫔妃被招幸都是当晚回宫,或是皇帝去到别宫夜宿,被招去乾清宫过夜一向是万贵妃的特权,皇帝此举就是为了给她长脸。没想到因李贤过世,万贵妃不得已提早回宫,心里难免不大痛快。
回到昭德宫前殿里,没看见汪直,万贵妃便问:“汪直那孩子呢?”
刘嬷嬷微笑回答:“在东厢房里跟慧莲一块儿喂猫呢。”
万贵妃奇怪:“谁叫他去的?”
刘嬷嬷发觉她语气不大好,脸色微变道:“是昨日他自己说,不想闲着,叫奴婢为他安排个差事,奴婢觉得他人小,干不成别的什么,就叫他去帮着慧莲喂猫了。”
万贵妃沉下脸来:“你就不觉得这事儿该问过我再决定?”
刘嬷嬷忙跪下来:“娘娘恕罪,是奴婢僭越了,奴婢……这便去唤他过来?”
万贵妃心下十分不悦,刘嬷嬷这人就是这样,人不聪明,心也粗得很,做事常常不过脑子,教也教不会。
不过当初决定留下刘嬷嬷在跟前服侍,还正是看中的她的傻,精明的下人万贵妃只留了一个,就是管家婆张嬷嬷,遇到些事可以为她出谋划策,其余的但凡看出有心眼的,都被她撵了。她觉得跟有心眼的下人相处,太累。
张嬷嬷和她在东宫共处十来年,彼此知根知底,其他人即使同样来自东宫,万贵妃也不能做到个个都熟悉。她觉得要是听个下人说话还要费心去琢磨有几分真几分假,那也太累人了,还不如用刘嬷嬷这种没心眼的。
只是跟没心眼的人相处,另有其累心之处。就说这回的事,汪直又不是寻常的下人,是你想指派就能随便指派的?这还用侍长交代?
她不轻不重地训斥了几句,最后说:“你既是个没主意的人,平日就该少自己拿主意,遇事多问别人一句,才好少出点岔子。”
刘嬷嬷跪着连连称是,最后万贵妃也没让她去叫汪直,只叫她先退下,另差了人去招汪直过来。
刘嬷嬷不敢对别人抱怨侍长的不是,只等到了没人处,才愤愤小声唠叨:“一个没把儿的小宦官罢了,还当亲儿子养是怎地?”
她们年长的嬷嬷真是极少会挨训斥的,平日反倒常去训斥年轻宫人,时候久了架子自然而然端起来了,脸皮也变薄了,再挨训斥真有点受不了。
想到不久前自己还看钱嬷嬷的笑话,没想到这么快轮到了自己,刘嬷嬷懊恼不已,觉得汪直就是个小灾星,他一来,昭德宫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霉。
汪直早就猜得到,他突然空降到昭德宫里,还得了贵妃和皇帝两人的青睐,不会为下人们所乐见,换言之,万贵妃和皇帝越喜欢他,其他下人就可能越不待见他。
嫉妒是一个方面,他这种不按常理地进来相当于打乱了原来的平衡,势必会对身边的人有些不好的影响,引起他们的不满。他也不指望这些人也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