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你还有妹妹!”维克多惊喜地叫起来,“她叫什么?——弗洛lun斯?预备修女?天哪她一定很漂亮。”
“人见人爱。”林玉婵如实回答,“就是脾气有点暴躁。可能不会回应你的热情。”
“不,不会有人比你更绝情了,我可爱的林小姐。你从来对我没有好脸色。”
林玉婵甩给他一个绝情的脸色,然后直接告别,从侧门进江海关。
她现在也是大忙人,出来一趟不容易,不是专门来跟维克多约会的。
崔yin梅礼貌地接待了她。
“林姑娘,今年是七地海关一起招标——我猜是去年你开的头吧?来来来,表格在这里。”
一年过得真快。去年此时,林玉婵为了张茶叶订单,在走廊里飞着裙子狂奔,追着赫大人讨说法,那副滑稽样很多海关员工还记得。
不过她后来奇迹般地拿到了七地海关茶叶订单,众人猜什么的都有,总之不敢再笑话她。
“今年不会通融了哦。”崔yin梅指着墙上一张布告表格,“看看,投标的已经十多家了。比去年更多一倍呢。”
林玉婵快速读表,认识自己的竞争对手。
国康行、元亨茶栈、万记茶行、惠成茶行、大安茶行……
在一堆吉利店名之中,她看到了——
德丰行。
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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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手下人查访出的消息。”苏敏官一边给船解缆,一边递来一张字纸,“德丰行从广州带来不少洋人客户,能找到的,名单也都在下面。看来和博雅有重叠,你要小心流失买家。”
第一缕日光穿过晨露和薄雾,洒在他的鼻尖和肩膀,让他整个人显得苍白而硬朗。
林玉婵笑着接过,往他手里塞几块银元:“谢了!大哥们的辛苦费。还有船钱。”
苏敏官接过,随手丢给后面的小弟,目光往下,虚点在她腰间,停了一会儿。
林玉婵微微脸红:“还是能看出来?”
他微微一笑:“放包里吧。”
这姑娘太瘦了,全身上下没一两赘rou,完全没法像某些大腹便便的西洋绅士一样,腰间悄悄挂支枪。
他忽然神思倒转,心想,也亏得她想出那个主意,枪支拆掉,裹在腿上……
他抬眼,目光变得温柔,监督着她把德林加1858取下来——好不容易才紧紧栓在腰间的——塞进挎包。
林玉婵不好意思:“今日去乡下,若能找到空旷无人的场地,我还想练一会儿呢。”
十九世纪的枪,用起来准头还在其次,关键靠手熟。
“对了。”
她又想起什么,怀里摸出一张黑白相片,背后写着几行字,笑嘻嘻指给苏敏官看。
“容先生已到香港,来信报平安。”
此时上海已是秋风萧索,落叶缤纷;照片上容闳却穿着西式短袖衬衫,背后是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园,明媚的阳光照出清晰的影子。
他站在新古典主义风格的港督府前,俯瞰宽阔的维多利亚港。
照片背后,贴着印英女王头像的邮票,并几句容闳的手写问候话语,俨然现代明信片的雏形。
苏敏官数着港口里密密麻麻的船,轻声感慨:“好繁华。”
两人都没去过香港,围着张小照片,津津有味看了半天。
不久,红姑和念姑也已来到码头,亲切跟苏敏官打招呼,跳上小船,又跟摇船的伙计客套了几句。
“妹仔,上船啦!”
林玉婵灿烂一笑,收起明信片,朝苏敏官挥挥手。
小船劈开水面,远离繁华人烟。
*
茶叶的事情告一段落,眼下大部分业务交给赵怀生——当初林玉婵刚开始给博雅供应茶叶的时候,常保罗正“失恋”,工作状态一落千丈,大部分茶叶都是赵怀生负责整理、记录、保存的,倒让他成了行家。
赵怀生孩子一堆,平时收工之后都火速回家,享受天lun之乐。业绩上也中规中矩,无功无过。
不过男人当了爹,总归更可靠,毕竟不敢乱砸饭碗。
林玉婵也就放心把茶叶托付给他。
现在她要将重心转移到另一项业务上。
棉花收获季到了!
对于这项商品,她周围谁都没经验。去货运码头观摩,毕竟只能看到“终端”行情。
林玉婵抽出一整天,请上红姑念姑,去郊区农田转一转。
红姑念姑都是农村出身。自梳女没有家庭拖累,事业上也更灵活,丝棉茶渔都接触过一些。林玉婵把两人请来,大家一块下乡学习。
不看不知道,小船进村才发觉,棉花田太多了!
现代人总结出一个“孕妇效应”:自己怀孕之后,发现满大街都是孕妇,说明很多事只有自己关注之后,才会注意到别人。
而林玉婵自从关注了棉花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