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刚拐进街道,就有喝醉的壮汉上来拍车窗。
徐兰庭心思没有理会,目不斜视地跨过地上的垃圾堆,来到了房子楼下。
甚至,这儿也算不上房子,而是一个旧工厂改造的楼房。
没有暖气不说,寒彻骨的冷风可以毫无障碍地吹进窗子里。
徐兰庭一层一层往上走,见到拐角处爆开的水管已经整个冻住,甚至有半人高。
越往里走,男人的步子就越慢。
终于,徐兰庭缓缓停在了一扇敞开的门前,里头一个俄罗斯老太太正在收拾房间。
徐兰庭三言两语了解到老太太是这儿的房东,房子里的人刚刚搬走。
刚刚搬走…徐兰庭给了老太太一些钱,让自己在这儿避避风雪。
老太太看着眼前这位一身贵气、没有一丝落魄之态的年轻人,半信半疑地接过钱,嘟嘟囔囔地离开了。
房间不算窄,但是住四五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徐兰庭细细打量着房子,凭着直觉站在了那张明显很整洁的床前。
他抬手,拂过枕边,仿佛还能感受到残留的余温。
徐兰庭缓缓在床上坐下,伸手扯过一旁的毯子盖在膝盖——忽地,空气中一丝似曾相识的气息。
男人缓缓低头,看着膝盖上老旧起球的毛毯,几乎一瞬间红了眼眶。
是阿竹的气息。清爽、干净、久违的温暖。
他苦笑一声,将脸缓缓埋进毯子里,任由那些堪称懦弱的情绪一点点浸shi了毯子。
莫斯科被风雪笼罩,在被冰雪包围的城市里,一个肮脏不堪的小房间中,徐兰庭紧紧抱着一条旧旧的毛毯,隔着千山万水抱着错过的珍宝。
“徐兰庭!”——一下飞机,一张报纸就雪花般落在徐兰庭眼前。
徐兰庭抬眼,看见母亲愤怒的眼神。
姜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些天的所见,她怎么也不能相信自己儿子这是着了什么魔,竟为了一个小情儿将整个徐家抛在脑后!
“为情人大闹机场、深夜千里追夫、孤身在街头落寞抽烟?”姜瑜越说越气,半点没有平日的小女人模样。
姜瑜:“徐兰庭,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你还知道自己的身份吗?你一声招呼不打就把徐永连送进了局子里,你知道这几天关于徐家的舆论发酵到了什么地步吗?”
女人大骂了一通,徐兰庭却眼皮都没抬,径自走进了车内,朝司机说:“去中关村。”
“你这个时候不回公司去那边做什么?”姜瑜也拉开车门,“徐兰庭,你是不是疯了?”
疯了…徐兰庭这才抬眼看她,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扯起一丝笑意,“是啊,我疯了。”
在陈竹那一句轻飘飘的“骗你的”之后,他徐兰庭就已经彻底失控。
姜瑜看着徐兰庭,心疼又生气,“儿子,妈妈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她抱了抱徐兰庭,接着说,“可是徐家需要你,你的家人也需要你。”
一直以来,徐兰庭肩上背负的都并非他自己的志向,而是整个徐家。
他像是生下来就是为了徐家而活,家人父母,甚至他自己都要排在徐家之后。
徐兰庭确实不负众望成为了徐家的掌权人,他进退得当,情智极高,圆滑善处事,又会算计人心,理所当然地将整个徐家打理得井井有条。
直到陈竹的出现,一切都开始偏航。
或者说,直到陈竹的离开——徐兰庭才发觉一切早已偏航。
他会在会议上想起少年青涩干净的笑;会在工作的间隙安排一次隆重的约会;会莫名心情愉悦,也会一时被怒意支配着,非理性的言辞脱口而出。
起初,一切都润物细无声;后来,丝丝入骨,徐兰庭才发觉那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深入了自己的骨血。
“妈,我不欠徐家什么。”徐兰庭叫司机开车,而后朝自己的母亲说,“徐家少了我,也不会有什么大不了——”
话未说完,徐兰庭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姜瑜冷冷看着他,“就为了一个小情人,你要背弃你的家族,你的父母?”
徐兰庭苦笑一声:“我倒是想。”可是陈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妈,我说过,”徐兰庭直直望向女人,“他是我心爱的人。”
“心爱?”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看着自己可怜的儿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爱这种东西,她何曾没有体会过?
可人心最是难测,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连山海都有可能转移,而脆弱的人心又如何能做到十年一日?
“你还不懂。”女人焦急地想将儿子拉回正途,“儿子,你还不懂。是,你就算是真的爱他,可是,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并不是爱情啊——”
“够了。”徐兰庭头疼极了,眼看着快到中关村,他急着要下车,“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下车前,徐兰庭的眼神前所未有地坚定:“妈,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