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姚叹了一声,和他说起了她身边第一个女官的遭遇。
说来十分有趣,她身边的第一个女官,竟然是别人为了讨好她,送给她的。
因为她一直没有公开自己的性别,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个男子,还是个出身不高的男子。
出身不高,意味着他没见过多少好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
这世间男子,少有不好美色的。
而像宋姚这种出身不高的男子,必定没见过真正的绝色。
若是一个每日粗茶淡饭度日的穷鬼,有朝一日,突然得到了一桌美味佳肴,肯定是要细细品尝的。
对于安阳何家来说,宋姚就是那个穷鬼,而他们家献上的美人舒窈,就是那一桌美味佳肴。
何舒窈本是何家二房的嫡女,以她的身份,本来不应该被当做一个玩物送出去的。
世家好颜面,北方又重视血脉,嫡出与庶出自来天壤之别,还曾经讥讽过将庶出子女当做正经子嗣培育的南方士族——江左重庶孽。
可想而知,和舒窈落得这样的下场,其中定然有一番曲折。
那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被何家用药物迷得昏昏沉沉地送到宋姚府中,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拔了簪子要自尽。
幸好宋姚回来得早,赶巧救了她一命。
若不然,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姑娘,就要香消玉殒了。
“你这是做什么?”宋姚顺脚把一地的碎瓷片踢得远了一些,不悦地说,“这世上多少人挣扎求活而不可得,你却要一心求死?”
何舒窈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红着眼眶道:“我已经成了家族的笑柄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给何舒慧那个贱人增添笑料吗?”
只这一句话,宋姚便听出了家族姐妹争斗的戏码。
曾经,她也曾为了在同族姐妹间出头争光而费尽心机。
不管是学习琴棋书画,还是针织女工,都是为了让父母更满意,让家族把更多的资源倾注到自己身上,以便日后有一门好婚事,一辈子风光富贵。
那样的日子,那样的想法,如今想来,她只觉得好笑。
如果没有遇见哥哥,即便她得到了系统,即便她不甘心嫁给上辈子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到最后,很大程度上还是免不了为了一个男人争死争活,为了一个男人黯然伤神。
但她是幸运的,遇见了那个叫做傅棠的少年。
少年让她知道,她学的一切,做的一切,可以是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的意愿的。
看着如今的何舒窈,她就像是看见了曾经被家族、被父母、被这世道逼得无路可走,只能在不甘中死去的自己。
这姑娘还这样小,宋姚怎么忍心让她就这么去死呢?
凭什么这世间的女子,反抗家族的唯一出路,就只有死路一条呢?
“家族的笑柄?呵。”宋姚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和舒窈立刻就像是被猜了尾巴的猫一样,全身的猫都炸了起来,尖叫道:“我就知道,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嘲笑我被原本处处不如我的堂妹抢走了未婚夫,被家族放弃,沦落到送与人做妾的地步!”
她的眼睛左右寻梭,突然扑上前去,信手抓起桌上的茶碗,就要再摔出一块可以自尽的瓷片来。
“诶,你干什么?”
宋姚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气道,“还摔,茶碗不要钱的吗?”
何舒窈争不过她,只能在嘴皮子上争一争长短,当即就讥讽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一股子小家子气!”
或许,她还有激怒宋姚,让宋姚杀了她的心思。
但宋姚是什么样的人物?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又怎么会把她这话放在心上?
她不在意地笑了笑,语气平平地说出了一个事实,“我出身高贵也好,低贱也罢。现如今,整个山西与河南,都是我说了算。”
嘴里说着话,她顺手把茶碗放回了桌上,“你们这些自诩高贵的世家大族,不也上赶着来巴结我了?诶,你哭什么?”
宋姚发誓,她真就只是说了两句大实话而已,谁曾想就把人小姑娘给惹哭了。
“你如此羞辱我,算什么英雄好汉?”何舒窈哭得抽抽搭搭的,却倔强地看着宋姚,不肯服输。
这副强撑的模样,让宋姚叹了一声,无奈地问:“我几时羞辱你了?我说的是世家大族,你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我羞辱你做什么?”
见她说得真诚,何舒窈半信半疑,“你真的不是羞辱我?”
不怪她敏感,自从王家大公子当众退了她的婚事,并求取她那庶出的堂妹何舒慧的之后,身边所有人都在鄙夷她,就连下人也敢暗地里对她指指点点。
这些日子,她真是受了太多的委屈,却无从发泄。
直到家族把她送给别人做妾的时候,她彻底崩溃了。
她生来便是何家嫡女,从小就心高气傲,就算再落魄,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一直不屑一顾的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