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了解你,”赵星桥望着他的笑容,认真地回答,“有时候你说话、做事的方式我觉得不好接受,但有时候又不是这样。你好像是相反的两个人结合在一起。”
纪一舟笑容僵了。
赵星桥好像也不觉冒犯,一边思索着,一边继续:“我觉得你很难懂。李老师她们很喜欢你,但在我看来,你们只是相互客套罢了,或者说是你在哄她们开心?我不认为那是真诚的关系。不过我这样说很过分,因为说到底,我和你接触不多,不能随便下判断,保持开放的态度比较好。我想等我们接触再多一些,我可能会明白吧。”
纪一舟点点头,半个字也不想和他说了,心想:可饶了我吧,咱们这辈子也别再接触了,谁稀罕你明白我。
“你生气了?”
他这次连摇头也不想摇,背过身靠向窗户闭上眼睛,一心盼着火车赶快到站。
小R镇文化站的宋站长同纪一舟打过好多次交道。宋站长印象里,纪一舟总是Jing神饱满乐呵呵的,这还是第一次见他黑着脸,黑得宋站长心里直打鼓:纪主任一早说了,非遗是不可能的,但宣传没问题,看这架势,该不会要黄了吧?
☆、忙忙忙
从火车站坐宋站长的车去小R镇,纪一舟坐副驾驶,一路跟站长说说笑笑,也不搭理赵星桥。宋站长好客,偶尔同他聊两句,连夸这个小伙子长得Jing神。
中午到镇上,两人先在镇里的农家旅店放行李,吃顿便饭,就在文化站开会。小R镇下有六个行政村,每个村的支书或者驻村书记都专程赶来,另有两个当地的绘画匠。这两天的行程安排、为什么不能申非遗、宣传册的印刷发放、明年的展览、线上线下宣传、要不要开网店…… 小到宣传册哪一页的图片说明怎么改,都得一一讨论。
赵星桥做会议记录,纪一舟带了纸笔,但不太用,他对这些大事小情都很熟悉,信手拈来。提及行程,宋站长说先去A村再到B村,他提议中途想去趟某某山,小R镇的庙会在这座山上,清早光线好,拍些照片放进宣传册充实内容。镇上的人讲方言,赵星桥听得懂大半,料想他听不懂的地方,纪一舟会专门解释。
一场会足足开了三小时。众人都累了,休息着寒暄。赵星桥整理待办事项,纪一舟凑过来看,笑道:“我就知道,小赵办事靠谱。”
村里的张画匠是个Jing瘦矍铄的老头,满脸皱纹,嗓门很大,插嘴道:“以往都是纪主任自个儿来,今儿个咋带个娃娃啊?”
纪一舟乐呵呵答:“实习生,带他来见见世面。”
“人家都是去大城市见世面,到村里见啥呀!”另一个干部笑。
“可不是,咱们这儿啥也没有,人家别的镇上好歹有山有水,咱们就是穷旮旯。”
纪一舟笑得很夸张:“等咱们石头画的招牌打出去,就该他们羡慕咱们了!”
“那还得多亏纪主任帮忙!”
赵星桥整理好笔记,安安静静坐着,听他们相互奉承闲扯,话题绕回他身上,张画匠夸他长得好,另一个画匠就要他把赵星桥画在石头画里,保准卖得好。纪一舟故作不满,说自己长得尚可,也要到画上去,宋站长说那可不,他上次来,把村里的小姑娘迷倒一片。
末了,张画匠非要拉两人吃饭,纪一舟推却不过,只得应了。
张画匠家是镇上帮盖的平房。院子里铺着石砖,十几只鸡跑来跑去,咯咯咯叫着。房前摆一张方桌,画匠把桌上的鸡屎信手一抹,拎两把矮凳要他们坐,提起刀就打算杀鸡。纪一舟赶忙拦下,好说歹说,又是要减肥,又是最近吃得油腻,还指着赵星桥说他鸡rou过敏,城里人难得下乡,吃点山里的新鲜蔬菜就好。
张画匠将信将疑,吩咐孙媳妇去地里摘青菜,给两人倒好茶,抓一碗黄豆说去切豆腐,马上就回来。纪一舟笑说不急,等老头火急火燎迈出院门,才长吁一口气,瘫在椅背上,伸长了两条腿,闭目养神。
赵星桥轻轻叫他,递过来一块巧克力。
纪一舟说谢谢,接过来看,是进口的糖果。不消说,定是他妈妈买的。
“原来下乡工作这么累。”
“所以一开始我就说你别来嘛。”
纪一舟笑,招呼画匠的两个重孙过来。是两个瘦小的男孩儿,原本怯生生的站在屋里偷看他们。小孩的脸和衣服都脏兮兮的,和这乱糟糟的房子很相称。纪一舟把巧克力掰成两块分给他们,顺手拿纸巾帮小的那个揩鼻涕。
赵星桥静静看着他,说:“不,我觉得能来这里很好。”
“你呀,小王子一样的,还是在家好。”纪一舟喝着张画匠倒在一次性塑料杯里的茶水,咂摸两口,眼睛亮了,“是蒲公英!好久没喝了,我蛮喜欢这味道。”
赵星桥当然没喝过蒲公英泡的茶。张画匠要在地里干活,要画石头画、画墙上的宣传画,一双手黝黑粗壮,指甲缝都是黄色的。赵星桥没有碰那杯水,说:“我做不到你这样。”
纪一舟笑了,伸手轻轻摸他的头:“做不到就做不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