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shichao的夏天直到过了乞巧才算真正过去,而自中元那天起就又好像突然入了冬。从报纸上那件骇人听闻的事件传开后,本就不太平的日子更不安,更压抑了,就像因为担心某样东西苏醒而拼命压制,却不知道那苏醒的究竟是神灵还是Jing怪。人人自危,户户紧闭,街道本凄凉,更凄凉。除了巡逻的防勇,竟还得见了城外驻兵,唯独难见了寻常路人。若是偶尔走在街上打这些人身边路过,只觉得各各的凶神恶煞,可若是在酒家饭馆遇上,便又是另一派的穷凶极恶了。
昨日南面响了枪,说是抓到了革命党,陈夫人担心彻夜未归的陈程,命人去问,说是只开了枪没伤着人,抓的也不是什么革命党,回话这时已经放了。夫人终究还是不放心,又去找。单影大体上知道陈程在哪,便领了这差事。可由于他戴的是条假辫子,出了门上了街,总多少有些心虚。如今形势,但凡剪了辫子的都是革命党,无需盘问见了便绑,若是有逃,直接洋枪伺候。单影并非怕死,却害怕被抓,即便他因为想跑或被认为想跑而直接被洋枪打死,也难免不牵连陈程,牵扯陈家。很可能已经有人因为他的话而死了,他不想再有人因为他的死而受罪。
他小心的走在街上,又要表现的没那么步履如冰,希望自己因紧张而绷紧的身体比感觉中更协调。但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本该告诉念井地址,让他出来找的。可他知道陈程不想别人知道那里,之所以不避讳他,是陈程以为单影早晚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即便他本人从未有此意愿。
好在,天Yin的厉害,半路又下起了急雨,大家都忙着躲雨,没有人会仔细打量他。他出门并没带伞,到了那人家时已经浇了个透,在门房说明了来意,一个小童就撑了伞进去传话,没一会儿回来说“陈少爷在里呢,这会儿还有事在说,让你进去等。”单影推说家里夫人等的急,想先得了准信报回去。那小童就又进去问,看门的家人就让单影进到门房,找了身自己的衣服让他先换上。单影想着既然来时这副模样未被盘查,回去也如此或许也能躲得过,便推辞道:“雨下的大,回去还要再淋shi的,就这样回去了。也懒得撑伞。”说话间那小童就回来了:“说是今日稍晚些时候就回去,让你等雨过了再走。”单影谢过了二人转身便回雨里去了。
他一向厌烦雨天,却总赶上下雨,可今天这雨将他好好的藏了起来,倒也没那么生恶了。雨下的大,雨帘挡了视线,看不大清,单影直到了陈家大门才发现门口有兵。虽不知缘由却笃定不是好事。他出来的时候走的是侧门,想必这会儿应该还虚掩着等他,若没兵把守,还可进院。他悄悄绕过去,果真没人。从门缝向里望去,几个兵站在院中不时的向屋里看,想该是带头的在里面。虽说能进院,可这样进去难免不被发现,正想着却见院里的兵一股脑的都进了厅堂,应是要搜东西。兵勇在院里淋雨都不舒服,既然可以进屋,谁也不愿意搜院子。单影便趁机溜了进去,躲在廊下偷听:
“她不过一个小女儿家,书还没读几年呢,哪里懂得什么革命?你们搞错了。”陈老爷无奈的声音传了出来。
“陈膺,你原也不过就是个会办,更早被撤了任,说起话来倒硬气。你家小女儿私藏散播反书是有人证告了的,确定无疑。赶紧交出来!”这声音虽生的很,却也是本地口音,是他们一群人里带头的大人。
“既然有人证还请当面对质。”
“外面雨下的这么大,你还要请人证?还是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吧。”
“您这搜也搜了,顺也顺了,哪有什么东西啊?何况她一个闺阁女子从哪来的那东西啊?”
“大胆!本大人顺你什么了?本大人奉公执法!你还问从哪来的?左不过你家别的人带回来的?你儿子不是刚回来吗?说不定就是他给她的。嗯?说起来,你家儿子人呢?该不会是跑了吧?”
“小儿不过是出门会友,大人莫要诬陷!总之,还是请那证人对质吧。”
“你!小姑娘,”那大人语气略有缓和,却满是哄骗味道:“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一本与我手上这本一模一样的书?”
单影心中一紧,只听陈姗姗轻轻道:“不知道,没见过。”
“不可说谎!”对方大喝一声。
“不知道!没见过!”
“啧!你们!?好!去!把杨家小姐带来!”
单影听到这里赶紧躲进了转角,可那领命带人的却不着急,磨蹭了一会儿才出门。虽然陈老爷当官时不过是个会办,但陈夫人娘家还是有些权势的,只是如今也只是空撑着门面自顾不暇,但外人却不见得知晓的确切,总还拖得过一时。单影从侧门出去一路向北,雨势渐减,勉强算个掩饰。他记得杨家还在风家更西面,这样的天气去带人应不会比他更快。
单影一路小跑到了陈程所在的那户人家,照例和门房打了招呼,叫住了正要进屋通告的小童,嘱咐小童私下转告他家主人一定留住陈程,今日一定不要回家。此事办好后,单影又返回陈家,依旧从侧门进去,没一会儿就见一群人从正门进来,自是有杨小姐和一个老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