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漠在召祜边境找到空鹰时,他刚救下一个老妇,患了病,好在不甚严重,便一并回了月滩。桮稔见到她时吃了一惊,虽然那时年幼,但他对她还依稀有些印象,在他们被流放之前,她曾是伺候母亲的婢女。她本该没有看起来这样苍老的。
商队从东国带来的草药本就不多,早已见了底,再次的绝望一时间席卷了所有病人。好在收到求助的黄将军救急,给了他周转资金收购药草的时间,免于体会眼睁睁看着人们死去的无奈。而关于空鹰私自去召祜的事,桮稔只字未提,直到他第二趟从南国回来,归还了向公主借来的赏赐,才终于有了空闲。
这日,风野在屋里睡觉,旷漠该是为返程做准备去了。桮稔箕坐在火炉旁,盯着席角一只卧牛席镇。空鹰看了看他,起身往火炉里添了炭,炭质不好冒了许多烟,便大开了房门让烟尽快散去。房门正对着官驿的侧门,开着侧门外一个在玩陀螺的小孩,代替席镇吸引了桮稔的注意。小孩或许因为年纪太小,看起来笨手笨脚的。
“什么也不想说?”桮稔突然开口。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空鹰坐回来伸手试了试刚温的酒。
“你差点丢了命。”桮稔盘起了腿,把视线从那小孩身上收了回来。语气里听不出气恼,只是担心。
空鹰看看自己身上的伤,眨了眨眼像小姑娘一样冒出一句:“若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桮稔看着他,苦笑了一下:“看来我要努力了,不然恐怕离你心中的形象越来越远了。”
“有多伤心?”
“你脑子也受伤了吗?”
“会不会为我回召祜?”
“去给你殉情啊?”门外似是一瞬间被布满了飘雪,桮稔起身关门。嘴上虽说着逗趣的话,脸上、语气却没有一丝暖意。
“那就看着召祜灭国?”门一关,室内突然暗了下来,来不及适应的空鹰错过了他转身时的表情。“不仅是召祜,还有南国和月滩。匈国在组织几国联合攻打东国,南国已然同意,密使就在大祭司家,只等借提亲之事杀了国王,举祭司上位而后出兵。东国虽政权混乱民不聊生,但军事未衰武将智勇,强攻必败,到时匈国自可以向西撤离,留下几小国承受东国余怒,纵不屠国,也免不了沦为奴隶!”
“与我何干。”
陌生人的生死与他何干?别国的未来与他何干?无关的命运与他何干?他只是个自顾不暇微不足道的小商人罢了。若说还能为谁努力一把......
还有半个时辰,她的车就会路过。
“那你为什么要救他们?早死晚死不过这一年半载!”
“能救自然要救!可战事!我无能为力。”
“但只要......”
“我们只是商人!做好本分。去帮旷漠吧,明天启程。”
空鹰知道,多说无益。
自从桮稔从南国回来,就和冬觞有了一个约定,每次她经过官驿时都会撩起帘子看上一眼。桮稔若站在门口,便是有事找她。
“瞧!又下雪了!真是要把我一辈子要看的雪全下了。第一场的时候我们还为此惊奇了好半天,却不知还有第二三四场。不过大祭司说是吉兆,就都好。”冬觞一边说一边和路过的桮稔打了个眼色。
“嗯!都好!”边上的苌善应和道。
两人回了王庭交了工便换好衣服熟门熟路的进了驿馆。冬觞看桮稔总觉得与平常不同,便问:“你怎么了?看着不大高兴。”
因此官驿是特意根据东国习俗建造,冬觞虽不习惯但也只能席地而坐,姿势不大规矩就是了,室内昏暗,桮稔又微低着头,她急于看清他的脸,便用手撑着地靠近了看,近到,足使他看得清她眼上的远山黛,嗅得到她面纱后的口脂香。他向后躲了躲,道:“有吗?”
“嗯......没看出来,不是天天这样?笑眯眯的。”苌善也凑过去细细打量了一下。
“是吗?啊!你不会是在为不能参加王宴伤心吧?”冬觞觉得定是如此,安心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你放心!我已经跟诚砥说了,到时候你在侧门等着,他会带你进去的!”
“多谢公主。但其实......还另有一事,只是太过丢人,实在不想他人知晓,还烦请苌善姑娘帮我在门口守一守,可好?”
“好吧,不过快点啊,外面可冷了。”苌善倒是极好说话的。
“有劳有劳。”桮稔看着她出了门,便直问:“听说南国要来提亲?”
“嗯。昨晚来的消息,说是王诞日之后就来。”
“你当真要嫁去?”
“早就定好的呀。”
“就算定好,也是可以变的。”
霎时,日食那日的场景闪现,她想起了他的话:“纵使,命运是注定的,也绝不是某人注定的,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心莫名的揪了一下,似懂非懂的东西在蔓延。
“改变......”
她冻红的手很近的伸向火炉,被烫了一下,又缩了